「跪下何人?」哥布林酋长傲慢地俯视着萨格。
「什么跪下?我没下跪!」萨格说。
伊阿古说:「其人萨格·泰尼斯·迪斯特伊,自称瑞尔王国大公爵。」
「所犯何事?」
「使用武力罪,擅入国境罪。」
「什么擅入国境,我是代表瑞尔女王来和哥布林结盟的!」萨格虽然深陷囹圄但依然信口雌黄面不改色。
「你在撒谎!」一名年迈的哥布林从帐篷外走进来。他拄着拐杖,义正言辞地怒斥,「你这个骗子!」
这只哥布林下巴上长了老长的白胡子,用一根干草扎了起来。虽然形貌老态龙钟,但精神矍铄,青蛙眼一样的眼睛透着看透诸事的精明。
萨格暗想这是遇上对手了,不禁凛然收神,拿出十二分的气魄逼视着老哥布林:「老头,你血口喷人。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说谎?」
「我不需要证据。」老哥布林走到萨格身前,蛮横地用拐杖指着他,「我是哥布林部落的大祭司,没什么事能瞒过我的法眼!」
「切,我还是瑞尔王国的大公爵呢!没人敢说我说谎!」
「博博亚大祭司,您说的是真的么?」酋长信赖自己的大祭司显然多于萨格,「他真的是骗子么?」
「酋长大人,博博亚不敢骗您。」
话毕,博博亚愤然扭头,怒视着伊阿古:「伊阿古,你把肮脏的人类带入哥布林的领地。这个人类的同党马上就会攻打过来,屠杀我们的族人,覆灭我们的种群,爱芙大人也会被我们连累!」
伊阿古低下头,面对大祭司的叱骂一声不敢吭。
「我游历海外这么多年,根本听说过什么瑞尔王国。而且,没有人类国家会做出和哥布林结盟这种蠢事,更别提这座岛还位于风暴之海艾兰德海的中央。人类国家的船从不会开到这片海上!」
「那……那他是谁?」
博博亚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海盗!」
伊阿古打了个寒颤,看向萨格眼神多了深深的畏惧。
博博亚的拐杖,你和前几天登岛的海盗有什么关系?」
被哥布林说成是海盗,萨格勃然大怒:「我才不是那些恶贯满盈的海盗,你们别血口喷人!」
「你为什么骗伊阿古?」
「它要抓我,说我什么『擅入国境』,我不骗它我就死啦。」萨格说,「错在你们,不在我!」
酋长用锐利的嗓音尖声说:「放肆,擅入我族领地还口出狂言。来呀,把他带到水牢,关押看管。两天之后溺水处死,和他的那些同党一样!」
五只哥布林喽啰围住萨格,手里拿着短刀。萨格骤然起身,猛然冲撞喽啰们。受此袭击,哥布林喽啰下意识地挥刀砍向萨格。萨格硬吃下这一刀,身上的绳子被哥布林砍豁。
他三下五除二地挣开绳子,一脚踢飞一只哥布林,夺下它的短刀(在他手里和匕首差不多),把身上剩余的绳子悉数解掉。随后,水元素疯狂汇拢,[极冰射线]绚烂而生。哥布林喽啰被法术击中,通通化作冰雕。萨格挥舞着两束射线在窝棚里大闹天宫,把酋长的宫殿搅得鸡飞狗跳。
哥布林喽啰被萨格的气势吓到,畏首畏尾,接下来的攻击像小鸡啄米似的软绵无力。哥布林天生胆小怕事,它们喜欢干的是背后使阴,这种正面战斗则是能躲就躲。换做平时,它们早就丢盔弃甲逃之夭夭了,但现在博博亚大祭司和酋长正看着它们,它们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博博亚没料到伊阿古抓住的人类竟然是一名巫师,这更笃定了他心中海盗的猜想。海盗们惯于使用这样的伎俩,把一个强者伪装成俘虏打入敌营,利用强者留下的线索长驱直入,攻入老巢,一举将敌人歼灭。偏偏哥布林天资愚钝,轻易中了海盗的奸计。
想到这里,老哥布林气得身若筛糠。他高举拐杖,念颂[目盲术]咒语,杖尖朝前一指,一道青色的法术灵光激中萨格。
萨格在博博亚念咒语的同时[极冰射线]就扫向他,但还是慢了一拍。法术灵光迎面而来,萨格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臭老头,你对我使了什么邪术?」他捂着眼睛大叫。
博博亚没理会萨格,继续念动[闪电束]的咒语。拐杖的顶端凝聚出一团蓝色的电光,继而电光化作电流束激射而出。博博亚是6级的巫师,哪怕萨格天赋异禀,也不能越如此多级而战。电流束击中了他,溅起绚烂的蓝色电弧。他被电得浑身焦黑,头顶冒出黑黪黪的浓烟。
好厉害的哥布林老头。萨格想。我不能再在这里逗留了,不然这老头再甩两个法术出来,我就交代在这儿了。
他两只手凝出两颗冰球,朝博博亚丢过去。博博亚施放[闪电束]激向冰球,没想到冰球在萨格的操控下半途拐弯,朝门口的哥布林砸去。这一手伎俩不仅恍过了伊阿古,还让守门的哥布林措手不及,砸得它们牙齿脱落,鼻孔飙血。
萨格趁此机会一跃而出,小鸟出笼一般飞快逃窜。
「不好!」博博亚的神情顿时慌乱了,还带着一丝惊恐,「抓住那个人类,他朝爱芙大人的方向去了!」
萨格穿过厚厚的密林,慌不择路地跑了半个小时,冒冒失失到达了岛中心。这里的森林更加深邃,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湿气,黏糊糊的,胶水一样。泥土是深黑色,很软很松,仿佛在脚下蠕动。萨格甚至感觉自己不是踩在泥土上,而是踩着一堆黑色的蛇。
水元素在此地的浓度最高,是岛上其它地方的两倍,艾兰德海的四倍。充沛的水元素令很多生物都无法生存,越向岛中心靠近,动物就越少。
他在一片如墙般紧凑的树林前止住脚步。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隐隐还有「人类,离开那片地方!」的声音。
萨格歪了歪脸。你们不让我进去,我就偏偏要进去。他走进树林,却对着眼前的景象皱起了眉:白茫茫的迷雾无边无际,遮蔽了视野,只能看清身前的几株树。每一株树都极其相似,分辨不出差别。
看起来像个迷宫,萨格想。我在的位置应该就是迷宫的入口。迷宫可是非常麻烦的,陷入之后可能一辈子也出不来。
怎么办,要不要进去呢?
他想了一会儿,试着向前走了几步,跨入迷雾的范围。一进入迷雾,他就迷失了方向。前后左右全被迷雾包裹,无论哪个方向都一个样。每当他迈出一步,身后就会立即涌来一片迷雾雾将之前的位置覆盖。等到他再想往回走的时候,发现已经不是自己刚来的那条路了。
不能再冒然前进了,不然和可能偏离正确的线路越来越远。他注意到水元素能量的分布在迷宫中不是均匀的,它们向某个方向越来越密集。萨格想着自己反正也走不出迷宫,不如就跟着这水元素走,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聚拢它们。
水元素在萨格面前像小姑娘一般矜持而拘谨,它们安静地徘徊在萨格身边,有几个稍微调皮点的会悄悄亲上萨格的皮肤,随即像害怕被发现似的急忙把自己隐没在其它水元素中。
萨格来到水元素汇聚的中心后,入目是一处水潭。他向后看,迷雾和树林已然离他五米远。接着向潭中望去,只见潭水清澈如镜,却因为幽深而呈现出黑色。他在水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头发蓬乱,满脸污垢,俨然一个邋遢的小乞丐。
这时,一道婉转又带着惊惶的声音传了过来。
「什么人?」
这声音吓了萨格一大跳。他第一时间以为是精灵女巫,但随即意识到不是。精灵女巫的声音清冷凝脆,像冰凌轻轻摩擦冰盖;而这女声空灵柔和,像浣女用手拨动水花。
「你是谁?」
女子没有回答。
萨格警觉地探头往水潭深处张望,[极冰射线]蓄势待发。
「出来,不然我可要攻击啦!」
过了很久,水开始浮动,荡起玻璃破碎似的波纹。接着,从深处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女子。她一步一步地接近,停在水潭中央,半截身子浸在水里。
倾国倾城。
绸缎般的蓝发瀑布般轻柔地在身后铺展,尖尖的耳朵白嫩似雪,面容绝美无瑕,每一寸肌肤都蕴着温润的水意。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轻纱,掩不住袅娜出尘的娇躯。
当女子接近萨格时,一股婉约如海樱花的清香扑面而来。顷刻间,萨格仿佛置身于细雨潺潺的春季,雨水打落精灵教堂前海樱树的樱瓣,在地上铺出浅蓝色的地毯。
萨格被女子惊得发呆。他认出了女子的身份,不敢相信这一幕是真的。
「水精!」
两个字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