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皇子……”肖映在门口轻声细语地喊了一声。
魏坚精神一震,扭头看向门口。
“怎么样?”
“绣坊的人全被安排在东宫那边的赶工做大婚的绣品,已经好多天没有动静了。我路过庆王府的时候顺便进去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的人都在,只是大门紧闭,听人说是要谢绝有客上门了。”
“……你怎么听人说的?”梁今今不由自主地往关心了一个比较偏的问题。
肖映闭着嘴,没敢吭声。
魏坚说:“没关系,梁姑娘是自己人。不用防他。”
肖映憋了一大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就翻墙进去随便找个人问了下。”
梁今今一言难尽地扭头看魏坚。
“他就不怕暴露?”
魏坚闻言忍不住笑出声。
“哎哟,你可真逗。昨天我都亲自上门找我皇叔送牌匾了,皇叔怎么可能还没察觉出我故意拖他出门。”
梁今今闪过了昨天那飞驰而出的木鱼,对着魏坚低声说:“你保重。”
魏坚全然不以为意。
“安心,我这人不做则已,一做绝对惊人……既然皇叔不想去,那就我们自己动手吧。肖映,传个消息给邵安,就说三皇子过去看看他。”
梁今今没来由起了一身的寒毛。
不多时,魏坚就带着梁今今直奔大理寺。
路上,魏坚仔细地吩咐梁今今——“李安庆回去肯定会把祟尸案的事情报告给邵安,但是五堰镇的祟尸案已经破了,邵安未必会把这次看得很重。所以他一定不会告诉邵华容这件事。”
“怎么还和邵华容扯上关系了?盛京的姑娘家都这么厉害了吗?”梁今今愣道。
“那倒没有到这么大胆的地步。不过绣坊和邵华容肯定有关系,这案子邵华容肯定会很关注。……待会我帮你塞大理寺里面,你想办法和邵华容接触,让她知道这件事。”
“然后?”
“邵华容肯定会给邵安压力,到时候这个案子就不会拖了。”
“……我怎么觉得这个邵大人有点可怜?”梁今今喃喃道。
此时,邵安正在堂上和穆先生讨论案子的事情,闻言说三皇子亲自上门,当即眉头一拢,一边起身一边口无遮拦地说:“这灾星怎么上门来了。”
穆先生几步追在他身后,小声说:“昨天听李安庆说,之前请他帮忙去跟庆王对峙了一会。得了一个有些出人意料的结果。”
邵安直觉碰上这个三皇子就不会有什么好事,当即放慢了脚步。
“什么结果?”
“那庆王出身隐修会,略通尸术。魏坚就建议庆王来帮忙查这个案子。彦平还算机灵,把大理寺怀疑庆王的事给挑明了。”穆先生虽然没有把话说全,但搭档了几十年的邵安还是明白他要说的意思。
这个多管闲事的魏坚,八成就是想让庆王趁着事情还没有直接指到他鼻子上,让他亲手去查案子。
邵安冷笑一声,心道毛都还没长齐,竟然敢在他地盘上动土了。
“呵,他说想查就查?这佛像就算别人不敢说,也是会有人想到跟庆王有关的好不好。这死人的案子可不是他们魏家过家家,他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穆先生迟疑道:“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怪怪的。这魏坚虽然平时就一副不大扶得上墙的样子。这件事插手插得莫名其妙。该不会有什么目的吧。”
“唔,”邵安略微思索了一会,说:“前阵子他不是也参与了五堰镇的祟尸案?这次死的这个钟翰似乎确实可能跟祟尸案扯上一点关系。”
“大人的意思……这魏坚明面上表现地像是为了自家人蛮不讲理,实际上还是为了祟尸案?……我怎么觉得不对啊。魏坚是这样的人吗?”
邵安斜睨了他一眼,说:“姓魏的一家,哪个是省油的灯?”
穆先生顺着邵安的话想了好一会,忽然回过神来,惊异道:“等等,大人那祟尸案不是早完了吗?”
“没完呢,那元刚还在牢里关着。”邵安嘟囔道:“说来也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这个三皇子一出马,事情就这么容易解决呢?”
邵安念叨着看不懂三个字,一路到了前厅,见到了三皇子。
抬头一看,发现三皇子背后还跟了一个正襟危坐的姑娘——看着特别眼熟。
“……这位是?”他不禁问道。
盛京里很少有姑娘家随便跟人上门。女眷出门大多都是跟着长辈一起,交往的圈子也都是各自的女眷后院范围内。
再看看这位姑娘正儿八经的模样中,多了一点豪气,基本上看不到姑娘家的柔弱。
梁今今侧头,正要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魏坚却是以他的三分笑开了口,说:“这位是梁府的千金,梁今今。她常年混迹江湖,和一般的姑娘家不太一样。”
邵安忽然间想通了那股豪气是怎么回事——那分明就是江湖气。
跟江湖人打交道基本上寻常人家的那些繁文缛节用不上,邵安不禁暗自庆幸用不着去把自家女儿拖出来见客,却听魏坚开口说:“今天本不是我该来的。”
邵安愣了下,心想,哦,这是要从魏西峰这边下手?他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点客气的笑,安心静气地竖起耳朵,听魏坚继续说:“……奈何某个缩头乌龟我拖不动啊。邵大人见笑了,那案子李安庆大致上也跟我说过,我那皇叔不爱见人,更不爱说话。成天觉得自己清者自清。可我觉得案子嘛,还是要主动配合查一下吧。早弄清楚早安心不是?”
这个缩头乌龟绝对就是庆王魏西峰了。邵安嘴角不自觉得抽搐了一下。
庆王当年力挽狂澜的时候,他是亲历者之一。当年要手段有手段,要魄力有魄力的少年,到如今成了魏坚口中的缩头乌龟,着实让人唏嘘。
“三皇子说的是。大理寺这边也在为了这事头疼,那佛像实在的现得太不是时候了。”邵安客套一句,顺便还把大理寺的立场给摆正了。
谁知道魏坚话锋一转。
“那……我跟这个案子也没有牵扯,应该能动尸体吧?”
“……”邵安前两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番说退魏西峰的词,一下子全报废了,他憋了大半天,和面目僵直的穆先生打了无数次的眼色,最后只硬生生地挤出了威力无限接近于零的推辞:“三,三皇子日理万机,今日怎么想到插手我大理寺的案子了?”
梁今今眼神微微一动,这番话倒是跟前几日在庆王府商量事情的时候提到过。
“邵大人不要紧张。”魏坚道:“我要查的也不光光是凶手,只是刚好死的这个人可能是跟之前五堰镇的祟尸案有关。那案子毕竟也是我经手过的,有些蛛丝马迹,始终有点不太安心。梁姑娘过来,也是为了这个事情。”
邵安一时间竟就这样哑了口。
穆先生面无表情的脸稍微变了变,尽职尽守的他终于开口为自己的主子开了口。
“三皇子,其实这案子大理寺这边的态度很坚决,不管佛像是不是牵扯到了庆王,庆王是绝对不能接触相关的办案过程的。而且太子大婚在即,绣坊的案子若是在这个时候弄出点波折来,怕是不好和太子还有皇上那边交代。”
魏坚点头,说:“邵大人的顾虑我们也明白,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大理寺,今天就当我们没来过。”说着,他便起身,扭身就走。
这走得颇有艺术,一步一停……
魏坚回头说:“啊,对了。邵大人……”
不等他挑明,邵安无奈地说:“既然三皇子是为了这个案子来,那就是让梁姑娘留在大理寺吧。说实在的,这案子因为牵扯到了小女大婚,我这个做爹的未免着急。有些事做地不太合规矩,还望三皇子海涵。不过案子总归是要查的,明日我让人安排一下,给梁姑娘看看尸体。”
魏坚客气地拱手,道:“都是为我大魏鞠躬尽瘁。那……梁姑娘,你一人在这里有问题吗?”
梁今今常年在外,一个人出任务也不是没有过,当即想豪言壮志一般,结果多此一举抬头看了一眼魏坚,发现这个正在拼命地给自己使眼色。
她忽然想起了还有她小师叔的事情,忙使劲拗出了个造型,扭捏道:“这……我一个女孩子家……一个人留在这,会不会不方便?”
邵安整个人呆滞了。
“……那,还是……”
穆先生忽然在这个时候出了声。
“大人,小姐近日空闲在家,不如让小姐跟梁姑娘作伴。”
邵安眼睛一亮,竟然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有道理!小女自幼跟着我在大理寺里面混迹,野惯了。就是不知道梁姑娘跟她处不处的惯。”
比邵家千金野地更厉害的梁今今闻言,低声说:“我就是怕……吓到千金。”他们修习尸术离群索居惯了,习性都跟一般人不太一样,若不是见怪不怪的人,基本都适应不了他们行为。
就算是她亲爹梁瑞有时候都会被她半夜起来修行吓到哆嗦。
这也是梁今今很少在家待很久的原因之一。
邵安想象了下邵华容那天地不惧的性子,心道,若是真能吓到也是件好事。起码,让她那性子能稍微敛了敛。
魏坚可不想这事黄了,他一手没轻没重地拍在了梁今今的肩膀上,说:“梁姑娘甚少在盛京常驻,想必也没有什么朋友,正好趁机和邵大人家的千金多接触接触,日后也不会在外面混多了忘家了。”
梁今今心底一动。
魏坚这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她在盛京没有知根知底的朋友,每年没回来之前,总想着要照顾他爹,看看他。真回来了却发现盛京日复一日的无所事事让她活得窒息,因此每次没两天就想回山上。
长此已久,梁瑞的心情肯定是照顾不到了。
邵安巴不得梁今今能拖累一把他家那位长女,当即把梁今今留了下来,还立刻命穆先生去把人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