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废弃庙宇的轮廓已经依稀可见。尚天赐默默祈祷着,祈祷身后的恶鬼会惧怕庙宇中的神像。
后背上,依然有东西接二连三的砸过来,黏在上面。尚天赐却不敢再去伸手触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奔命。
所谓望山跑死马,明明庙宇就尽在眼前,可就是跑不到跟前。
如同死人眼珠般的月亮,慵懒的钻入了云层之中,使得原本就昏暗不堪夜色更加朦胧了几分。
凉风没有方向的吹着,夹在着大光头讨命的声音,始终回荡在尚天赐的耳边,让他是又惊又怕,后脊背阵阵发凉。
如果能够再来一次,他宁愿在程瞎子家那晚上彻夜不眠。
身上黏着的东西越来越多,尚天赐开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他甚至怀疑,大光头是不是把身上所有的零件都堆在了他的身上。
冷汗早已打湿了他的衣服,顺着他的发尖往下淌着,不经意间,冷汗进入了眼中,酸涩不已。
下意识的抬手擦眼睛的动作让他出现了短暂的分神,脚下一个趔趄,狠狠的摔倒在地。
都说鬼是没有重量的,但尚天赐却不这么认为,几乎在摔倒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一个其重无比的东西压在了身上。
条件反射的挣扎起来,却怎么也挣扎不开。如同一座小山般的重量让他喘不过气来,窒息愈加强烈,眼前金星直冒,脑袋嗡的一下,只剩下一片空白。
夏夜的天气就如狗脸一样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刻就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疯狂往下砸着,砸在尚天赐的脸上,砸在他的身上。
冰凉的雨水让他打了个激灵,先是一怔,紧接着就手脚并用的继续往庙宇方向逃窜。
恶鬼萦绕耳旁的诡异声音不见了,压在身上如同小山般的重量也消失了。
这些,尚天赐全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脑海之中,仅仅剩下了逃命这唯一的念头。
一直到他冲到了庙宇内,躲在神像旁边瑟瑟发抖的时候才猛然想起。
他不知道自己在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那恶鬼去了什么地方,不过有一点却是值得庆幸的,起码,他还活着。
大雨倾泻,没有停止的迹象,年久失修的庙顶开始漏水,吧嗒吧嗒的响声连绵不断。
忽然间,尚天赐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惊恐的抬头,朝着屋顶瞄了过去。
佛像的头顶上,一双绿油油的眼珠子正直勾勾的盯着他,尚天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是那只恶鬼跟了过来?
尚天赐麻溜的起身,作势逃走,既然他寄托希望的神像都没有了作用,继续留下来就等同于瓮中之鳖。
咔嚓……
正当尚天赐准备逃离的时候,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将庙宇内照的通明。
佛像头顶的情况也就变的清晰可见。
尚天赐被吓了一跳,但当他看到那只是一只通体黑亮的猫时,才悄然的松了口气。
猛然间,他觉得那只黑猫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罢了。
喵呜。
黑猫如同婴儿夜啼般怪叫一声,一跃而下,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收回视线,尚天赐重新蜷缩在佛像下,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庙宇的大门处,他依然在担心,担心那恶鬼会去而复返。
仿若凝滞的时间一点点流逝,天空中终于露出一丝鱼肚白。雨,也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只有庙宇中不停传出的吧嗒吧嗒声证明了它曾经的存在。
尚天赐长长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身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为了保险起见,尚天赐一直等到天色大亮,才小心翼翼的离开庙宇,马不停蹄的赶到车站。
运气还算不错,刚好赶上到市区的第一班长途车。
或许是雨后路滑的缘故,车速并不怎么快。在经过一个丁字口的时候,一个略微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了尚天赐的视野之中。
程瞎子?他来这里做什么?
尚天赐心中泛起了嘀咕,只是,单凭一个背影,却也不能确定那人就是程瞎子。
眼瞅着汽车就要经过那个背影,那人忽然转了个方向,尚天赐能够看到的,依旧是个背影。
他暗自摇摇头,也许那人并非是程瞎子,只是背影有些相似罢了。毕竟,这里距离三十里铺起码也有一百公里。
很快,这件事情就被他所淡忘。
一晚上的高度紧张使得尚天赐疲惫不堪,可他却又不敢在车上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他担心自己万一在梦中再做点什么,那就彻底完蛋了。
回到市区,尚天赐连衣服都没换,随便找个小饭馆扒拉了几口饭便直接前往赵家沟。
抵达赵家沟的时候,已经时值正午。
赵家旺家大门紧闭,却没上锁。院子上方,几只乌鸦盘旋着,时不时发出几声聒噪的叫声。
所谓,乌鸦当头过,无灾也有祸。
尚天赐的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毕竟有些事情,科学是解释不通的。
短暂的迟疑后,他抬手在门上用力敲了几下。
院内传出一阵拖拉的脚步声,很快,门就被打开了,开门的正是赵家旺。
对于尚天赐的到来,赵家旺先是一怔,继而深深叹了口气,“钱……带来了?”
尚天赐点头,顺势拍了拍仿若从泥坑中捞出的书包。
“你稍等,我回去准备一下。”赵家旺关好大门,转身朝着屋子走了过去。
约莫十来分钟,大门再次打开,出现在尚天赐眼前的是三个人,除了赵家旺,还有一中年妇女,妇女的旁边,是那天他从水中救起的孩子。
“去吧。”赵家旺轻轻拍打妇女的后背,又抬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眼神颇为复杂。
不知是否是错觉,那一瞬间,赵家旺好像老了许多。
妇女眼中布满了不舍,似有千言万语,却强行忍了下来。最终,毅然拉起孩子的手,朝着村口的方向大步走去。
“呵呵,有些事情还是不让他们知道的好,没办法,只能把他们支出去。走,家里坐。”说着,赵家旺咧咧嘴让在一旁。
见尚天赐进入院子,赵家旺随手将大门关上,关门的时候,他的视线远远的投向了那两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坐吧。”赵家旺径直走到院中的葡萄树架下面的小桌旁,朝桌旁的凳子指去。接着,又倒了杯水朝尚天赐递了过去。
“赵师傅,这是你要的二十万,你点一下吧。”尚天赐接过水杯,顺势放在一旁。
抬手取下身后的书包,拿出二十沓放在那小桌上。
“不必了,我相信你,你稍等,我去去就来。”赵家旺微微摇头,直接弯腰将桌上的钱尽数抱于怀中,转身朝着里屋走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赵家旺提着一个满是灰尘的红布包走了出来,从红布包的形状来看,里面应该是个长方形的物件。
尚天赐心头微动,已然猜出个大概,那红布包里装着的,应该就是那个神秘的木盒。
“这个你收好,记住,一定要小心保管。”赵家旺走到桌前,将红布包小心翼翼放在桌上,朝尚天赐推了过去。
“赵师傅,这是……盒子?”
“不错,你拿着盒子就赶紧离开吧,还有,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反正……你也不可能找不到。”
“赵师傅,我想您有些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过来主要的目的是想要问问……”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拿着东西走吧。”
“可是……”
不等尚天赐再说什么,赵家旺几乎是连拉带拽把他给拖到了门外,狠狠关上大门。
他是年轻力壮的小伙不假,但跟赵家旺这个庄稼汗相比,那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尚天赐也很无奈,但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现在他是有求于人,也不敢把事情闹僵了。
二十万虽然不少,可跟小命比的话,那只是一堆花里胡哨的废纸,跟冥币也没有多大区别。
站在门外喊了几嗓子,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深深叹了口气,只能暂时离开。虽然摸不准赵家旺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他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尚天赐决定先去寻找程瞎子问个清楚,或许,这盒子就是问题的关键。实在不行,大不了再跑一趟。
徒步走了小半个钟头,尚天赐猛的朝自己额头拍了一巴掌,暗道自己这叫什么记性,居然把装着剩余钱的书包落在了赵家旺家。
对他来说,没了那些钱,恐怕吃饭都成问题。
思来想去,只好硬着头皮再次朝着赵家旺家的方向走去。
还未走到,尚天赐就听到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喊声,而声音,正是从赵家旺的家中传出。
出事了?
尚天赐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见赵家旺家的大门敞开着,便直接冲了进去。
下一刻,尚天赐傻眼儿了。
葡萄架的下方,赵家旺直挺挺的挂在那里,随着微风拂过,身体轻微摆动着,他双目瞪的浑圆,舌头微微吐出。
赵家旺的旁边,他的妻子跟孩子跪在地上,失声痛哭着。他们双目红肿,显然已经哭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短暂的呆滞过后,尚天赐直接朝着赵家旺扑了过去。
他实在想不明白,赵家旺为什么会上吊,也想不明白,他的妻子和孩子为什么不把他放下来。
不管什么原因,尚天赐首先想到的就是把人给放下来,也许,人还没有死透,只要做个心肺复苏,还有可能救过来。
“不要碰他!”
眼瞅着尚天赐就要扑到赵家旺的身前,他的妻子忽然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挡住了尚天赐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