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寰禅武功虽然不及师祖,却也已颇得剑法真传,只见他刺、劈、撩、挂、点、抹、托、架,一把精铁制的铁剑在他手下舞的如风,剑刃抹上银光,好剑法!周寰禅把那剑舞的飞快,招数灵动,变幻巧妙。但那道士身随剑影,进退自如,却哪里能碰触半分?八十一套嵩山剑法使完,周寰禅不禁焦躁,倒提铁剑,回身便走,那道士果然发足追来。周寰禅大喝一声,剑尖点地扫起雪花片片,回身出剑,直刺道士心口,这一剑柔中带刚,正是嵩山剑法中借鉴峨嵋剑法延出的“越女惊魂”。
那道士见一瞬间剑已到心口,叫声:“好剑法!”双掌合拢,拍的一声,已把剑刃挟在双掌之间。周寰禅猛力挺剑翻转,竟是纹丝不动,不由得大惊,奋起平生之力往里夺回,剑刃如铸在一座铁山之中,哪里拉得回来?他胀红了脸连夺三下,剑刃始终脱不出对方双掌的挟持。那道士哈哈大笑,提起真气,由双掌顺剑刃直攻周寰禅,格的一声,周寰禅只觉虎口剧痛,急忙撒手,铁剑已摔在雪地之中。
那道士笑道:“你使的果然是嵩山剑法,得罪了。请教贵姓。”周寰禅惊魂未定,随口答道:“在下姓周,字寰禅。”道士道:“周兄弟和郭重阳是什么关系?”周寰禅道:“郭重阳正是家师。”那道士肃然起敬,抱拳道:“适才误以为两人乃是歹人,多有得罪,却原来竟是名家之后,实是失敬,请教这位高姓。”邢毅麟道:“在下姓邢,字毅麟。”周寰禅道:“他是我的义兄,是自在行先生的入室弟子。”那道士道:“贫道可真鲁莽了,这里赔罪了。”说着又施了一礼。邢毅麟与周寰禅一齐还礼,说道:“好说,好说,道长若不嫌弃,再饮一碗如何。”
周寰禅一面说,一面拾起铁剑。道士笑道:“好!正要与两位喝个痛快!”邱晓彤挂念丈夫与人争斗,提心吊胆的站在门口观看,见三人释兵言欢,心中大慰,忙入内整治杯盘,重搬了张桌子出来。三人坐定,邢周二人请教道士法号。道士道:“贫道姓张名粹羲......”周寰禅叫了一声:“啊!”跳起身来。邢毅麟也吃了一惊,叫道:“道长可是踏云道士?”张粹羲笑道:“不过是江湖上的诨号而已,不必太过认真。”邢毅麟道:“原来是蜀山派踏云者张粹羲,真是有幸相见。”两人扑地便拜。
张粹羲急忙扶起,笑道:“今日我手刃了一个奸人,官府追得很紧,两位忽然相招饮酒,这里是临近帝都,两位又不似是寻常乡民,是以起了疑心。”邢毅麟道:“我这兄弟性子急躁,进门时试了道长一手,更惹道长起疑了,在此给道长赔罪了。”张粹羲道:“常人手上哪有如此劲力?我只道两位必是官府的犬牙,乔装改扮,在此等候,要捉贫道回去,故才......适才言语多有得罪,实是鲁莽得紧。”周寰禅笑道:“不知不怪,道长莫要放在心上。”三人哈哈大笑。
三人喝了几杯酒。张粹羲指着地下碎裂的人头,说道:“这人名叫王德坤,是个随风摆。原凭一张巧嘴在陈朝谋事,后见当今圣上英勇,当即大开城门恭迎圣上大驾。若他忠于朝廷倒也没事,半年前得了胡人恩惠,竟投靠胡人,自己立了个王,搞得民不聊生。一月前他同胡人细作竟要刺杀圣上,险些被他得逞,圣上因此卧病至今。贫道追了他十多天,才将他的头挑了。”邢周二人久闻江湖上言道,踏云道人张粹羲武功卓绝,为人侠义,这时见他一片热肠,为国除奸,更是敬仰。
两人乘机向他讨教些功夫,张粹羲详为点拨。嵩山剑法虽是兵家绝技,对于周寰禅而言,用于战场杀敌,自是所向无敌,所向披靡;若用于武者切磋,还是稍显笨拙。张粹羲内外兼修,武功虽然尚未登峰造极,却也已臻甚高境界,若是执意打起,周寰禅又怎能撑过十招?张粹羲看他出手不凡,心中暗暗称奇,有意引得他把八十一套剑法使完,以便确知他是否郭重阳传人,要是真的交手,数招之间就将他头颅砍下;当下说明这剑法之于这。邢周二人听得不住点头称是。郭重阳收徒向来收男不收女,入室弟子也仅有周寰禅同他师兄二人,可见郭重阳对此剑法的重视。张粹羲虽博学多知,却也不明嵩山剑法中的精奥,当下也向周寰禅请教了几招。
三人酒酣耳热,言谈甚是投机。周寰禅道:“我们兄弟两人得遇道长,真是平生幸事。道长若不嫌弃,在舍下多盘桓几日可好?”张粹羲正待答话,忽然脸色一变,说道:“有人来找我了。不管遇上甚么事,你们无论如何不可出来,知道吗?”邢周二人点头答应。张粹羲俯身拾起人头,开门出外,飞身上树,躲在枝叶之间。
邢周二人见他举动奇特,茫然不解。这时万籁无声,只有风卷雪花。过了一阵,西面传来隐隐的马蹄之声,周寰禅道:“道长的耳朵好灵。”又想:“这位道长的武功果然是高得很了,但若与那瞎子曲酒相比,却不知是谁高谁下?”又过一会,马蹄声越来越近,只见风雪中十余骑急奔而来,乘客都是黑衣黑帽,直冲到门前。当先一人突然勒马,叫道:“足迹到此为止。刚才有人在这里动过手。”后面数人翻身下马,察看雪地上的足迹。为首那人叫道:“进屋去搜!”便有两人下马,来拍邢家大门。突然间树上掷下一物,砰的一声,正打在那人头上。这一掷劲力奇大,那人被此物撞得身形不稳,晃了几下,竟倒在地几息之间便没了呼吸。众人一阵大哗,几个人围住了大树。一人拾起掷下物件,惊叫:“王大人的头!”
为首的那人抽出长刀,大声吆喝,十余人把大树团团围住。他又是一声口令,五个人弯弓搭箭,五枝羽箭齐向张粹羲射去。周寰禅提起铁剑要出屋助战,邢毅麟一把拉住,低声道:“道长叫咱们别出去。若是道长可以应付,我二人出去岂不是平添了道长的麻烦。”
几息过后,树上一枝羽箭飞射下来,原是张粹羲闪开四箭之际接住一箭,甩箭下来,只听得“啊”的一声,一名黑衣人中箭落马,滚入了草丛之中。张粹羲拔枪跃下,枪缨随风飞舞,不过几息功夫,两名黑衣人已然中枪,头颅顺着背滚在雪地之上。
为首的黑衣人叫道:“果然是你这老贼!老贼,拿命来!”刷刷刷三枝短弩随手打出,长刀劈风,勒马冲来。张粹羲枪不沾雪,顺着黑衣人喉咙划去,又是两人头颅落地。周寰禅只看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心想自己年幼拜师学武,自诩武功了得。但这位道爷枪法有如闪电,别说抵挡,连瞧也没能瞧清楚,刚才若不是他无意与自己为难,怕自己现在奈何桥边等着投胎。
张粹羲来去如风,正和骑马使刀那人相斗,那使刀的也甚了得,一柄刀遮架砍劈,十分威猛。再斗一阵,邢周两人已看出张粹羲存心与他缠斗,也不出杀招,只趁得黑衣人喘气的功夫将对方一人头颅落地。只不过一柱香的空儿,来敌只剩三四名。那为首的黑衣人自知不敌张粹羲,一声口哨,放下句“你这老贼休要猖狂!”便骑着马转头就逃。
张粹羲右脚轻踏,整个人凌空飞起,左脚凭空一踏便于空中将枪尖一送,枪尖从那人后背刺入,前胸穿出。张粹羲手腕一转,将尸体抛下马去,右脚已踏上马背,弯腰左手牵起缰绳,控着马将剩下三四人全都斩杀了去。不过一会儿,白雪便被血染的艳红。
张粹羲提剑四顾,惟见一匹匹空马四散狂奔,再无一活人剩下,他仰天长笑,向邢周二人招手道:“二位兄弟出来吧。”邢周二人开门出来,神色间仍有惊色。邢毅麟道:“道长,那是些甚么人?”张粹羲道:“你在他们身上搜搜便知。”邢毅麟在那为首的黑衣人身上摸了摸,掏出一件公文来,抽出来看时,是长安刺史发布的密令,内称胡人入境,勾结高手杀害忠臣,圣上下令要那逆贼的人头。
邢毅麟道:“哼,圣上现在怎得如此糊涂。王德坤这种人怎还算忠臣?他一不忠君二不忠义,这种宵小杀他算是为国尽忠,怎么反成勾结胡人了?”周寰禅叹道:“如今圣上如此忠奸难辨,罔顾人命,我大隋百姓怎还有出路?”张粹羲恨恨的道:“出家人本应慈悲为怀,可这些人追我一路,一路以来见人就杀,丝毫不手下留情。对于此种心思歹毒之人,贫道段不能手下留情。”邢周二人齐声道:“杀得好,杀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