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颜气得面纱下的脸有些扭曲,受了自己母亲隐隐警告的一眼才低头夹菜。
“倾颜的脸是如何了?怎么还蒙着面纱?”饭后,沈将军问。
罗氏由沈倾颜那处听闻了沈玫做的那些事,急忙先她一步解释,“老爷,颜儿这几日许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一夜之间面上竟是生了些痘疮,妾身正寻了大夫诊治。”她心中清楚,若是此处说出是沈玫做的,那沈之衍不仅不会相信,反而会怀疑她们母女别有用心。
筹谋了多年之事,怎能功亏一篑,只能是忍气吞声下去。
沈之衍点头,“如此便好,一定要尽快诊治,否则不知是否会在府中传开。倾颜,你日后便少去你姐姐那处走动了。”
言下之意便是怕她的痘疮回去传染给沈玫。
沈倾颜险些咬碎一口银牙,眼中恨意几乎要化为利剑,而后沉了沉心思,向主位之上沈之衍遥遥拜了拜,“是的,父亲。”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天以全黑了,沈玫躺到在柔软的榻上,楚楚依旧在一旁吃吃地笑,“小姐,奴婢一想到方才二小姐的脸就好笑。”她给沈玫添茶。
沈玫也笑了,偌大的将军府,她才是真正的主子,不论是罗氏还是沈倾颜,在沈之衍心中的分量都不及她半分,也多亏了这位父亲的态度分外分明,至今 ,她还未曾受到来自于罗氏的刁难。
可若是她出手,她沈玫也是不怕就是了。
楚楚服侍着沈玫更衣洗漱,一套繁琐流程下来,已是到了熄灯入睡之时。
沈玫拉上床帐,思虑着日后要如何对付郭夫人同沈倾颜与罗氏,闭上眼睛。楚楚坐在外室小憩。
夜色深沉,一阵几乎微不可查的细小声音于沈玫的头顶响起,她立时睁眼。
来了,果然不出她所料,今夜根本不会如此平静就过去。
她无比冷静地赤脚走下床,摇醒外面的楚楚。
“小姐?”楚楚疑惑道。
“现在去叫府中侍卫,说是我被人袭击,让他们速来。”沈玫看了看外,月光如练,却带着一丝刀剑般的冷硬之感。
楚楚不明所以,不过听了沈玫的这番话倒是清醒不少,“小姐您在说什么啊?有人要来袭击您吗?”她面上神情立刻紧张起来,“奴婢这就去告诉老爷带侍卫来,还请小姐马上跟奴婢出去避一避吧。”
“不,我不走。”沈玫摇摇头,“他们大约马上就要动手了,你若是不去叫人的话,那整个院子便无人再能出去了。”她催促道,“快走。”
“小姐……”楚楚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沈玫冷厉的目光喝止了。
最终,她还是惊兔一般以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去了沈之衍的院子。
沈玫坐于桌前,自己点燃几支蜡烛,默默地朝着铜镜看去。她心中清楚,这些人只是冲着自己而来,现行让楚楚出去报信,一面保证了她的性命安全,另一面也能找到救援之策,即便那小姑娘再如何勇敢地护着自己,她们两个不通武功的女人终是不能保全自身。
再者,若是她今日有幸逃脱,必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仔细思虑下来,倒不如首战遍当头对上,也算是解了后顾之忧。
灯火微动,几息之间,她的身后便站了两名全身黑衣的男子,两人均持剑,锋利雪亮的剑尖直直指向沈玫雪白的颈项。
她未躲避,只是微扬下巴,透过光滑的铜镜看他们,声音不慌不乱,气定神闲,“是谁派你们来的?”
在穆亲王府的内室之中,穆三拱手开口说道,“王爷,我们当真要插手此事吗?”虽然自家主子并无与太子争夺皇位之打算,可兵部尚书如今毕竟算是太子那方的人,如若是正面起了冲突,恐怕会惹人非议。
“穆三,何时要你来教本王做事?”萧遥换上一身漆黑如泼墨般的夜行服,脚踩玄色云纹长靴,端的是一派潇洒自如。他紧了紧自己的护腕,慢条斯理地对穆三道。
穆三即刻噤声。萧遥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主,决定了的事情甚少改变,因此他也未再劝。
萧遥翻身上马,浓郁夜色之中有些瞧不清楚他的神情。其实就连萧遥自己也未曾弄明白过,他如此关心一名女子,到底是因为天命凤凰的改变亦或是其他,总之,他做不到明知晓她身处险境,却袖手旁观。
他并没有骑马,而是纵身一跃,顿时便踩在了房檐之上,他身形微动,朝着将军府的方向施展轻功而去。
穆三摇摇头,刚想回到屋中,抬头便望见深蓝色夜幕下的一轮圆月,月光皎洁,散发着微黄的光晕,穆三忽然心下一沉,似乎是想到什么紧急之事,面上神色焦虑起来。他连忙也飞跃上屋檐,却早就不见了萧遥的身影。
沈玫的房中,一片死寂。
那两个黑衣人听到她那般问话之后都有些怔愣,似是未曾想到她会说出这句话,因而一时之间也尚未动手。
其中一人终是在这沉寂的气氛之中低沉开口,“你惹到了本不该惹的人。”
沈玫以袖掩口,轻笑一声,依旧尚未转身,只是盯着铜镜,“王大人可真是好手笔,对付我这么一个弱女子,还真是下了血本。”她看见那两人变化的眼神,心中只觉得好笑。
兵部尚书一家子都是蠢人,先是郭氏亲自出手来对付她,后又有尚书王大人为自己的夫人善后,竟然专门派杀手过来,也算是破釜沉舟的手段了,在她看来,真是极不明智的。
沈玫口气轻松,却紧绷着腰背,落下滴滴汗珠,她在拖延时间。
杀人不过头点地,若是他们现在动手,那她必死无疑。所以,她定要撑到楚楚带着援兵赶到之时。兵行险招,她在用自己的命做赌注。
另一位黑衣人有些耐不住,“我们应速速解决了她,向大人交差才是,无需停她讲那些疯言疯语。”他捏紧手中剑柄,一抹杀意涌上双目。
沈玫咬紧牙关,只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小姐!”
楚楚焦急慌张的声音清晰可闻,院中传来火光同脚步声,伴随着盔甲兵刃交错之音,向这间小屋逼近。
两个杀手顿时急了,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互相确认行动之后,便听得前方一片沉顿嘈杂。
原来是沈玫,在听到楚楚已经带着一众侍卫赶过来,便迅速起身想要翻窗,如此一来,那两人就将被困在这间屋子里,倒是凭着军中的手法,定能让他们吐出实话。
与王玮所想的不同,她可完全未在意与兵部尚书正面对上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