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巍峨如旧,。
孙瑜站在宫门处,长叹了口气。他当年与皇帝决裂,复气而走,算如今,已有十五载未进过皇宫了。
“小侯爷,许多年不曾见了。”
来传唤孙瑜的内侍,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了解皇帝与孙瑜的旧怨,路上无聊,便同孙瑜叙旧闲聊。
孙瑜笑道:“乡间贩货的货郎罢了,早不是什么小侯爷咯。”
内侍听了,不以为然,“老侯爷尚且健在呢,您自然是小侯爷。”
“那我刚刚是在咒我父亲早死呢。”孙瑜抬手拍了把内侍的背,笑骂道:“你啊,徒见老了,说话却还是这么绵里藏针。”
“小侯爷怎么这样想,奴才不过随口一说。”内侍向他告罪,“不过小侯爷,您直来直去的性子不也没变嘛,年岁渐长,圆润的却只是肚子。”
“去你的。”孙瑜掂了掂自己的肚子,乐呵呵笑了起来,活塞个弥勒。
内侍见孙瑜情绪好了起来,便适时转了话题,“小侯爷,这都是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事情,您该放下了。”
孙瑜听见话头便收了笑,只抬手示意内侍不必多言。
内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却不再多说。
皇帝挑了御花园一处水榭见孙瑜,水榭边林木葱郁,假山流水若隐若现,是仿的南方建筑风格。
孙瑜走进水榭,不卑不亢地向皇帝行礼。
皇帝见了他,似是感慨良多,“坐吧,今日相见,只当是故友闲聊,没有君臣之别。”
孙瑜一本正经道:“君是君,臣是臣,草民不敢僭越。”
皇帝无奈一叹:“十数年过去了,你还没原谅朕啊。”
孙瑜只是规矩站着,全当不曾听到皇帝话说。
两人僵持一盏茶的时间,皇帝无可奈何,“这么多年,朕深知愧对你妹妹,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释怀呢?如今阿镜已是太子妃,日后必定是皇后,也算是朕对她的补偿吧……”
“住口!”孙瑜气得直跺脚,“当年你隐瞒身份与我相交,惹得我妹妹对你倾心,最后却不肯纳她为王妃,反叫歌舒邯上门提亲,害得她婚后不过三年便郁结于心撒手人寰!”
孙瑜气极,又是捏拳又是大喘气,如此许久才平静了些许,他继续道:“而今是你儿子执意要娶我外甥女,到你那却成了天家恩典,简直笑话,若是阿镜没有生在歌舒家,你还会任由太子娶她?”
将团在心里的话一气儿说完,孙瑜轻松了不少,见皇帝低头不敢正面回答,他只想速速离开这皇宫,便问:“不知陛下唤草民来所为何事,若无事,草民便退下了。”
皇帝愣了愣,起身站定,负手背对着孙瑜,他道:“朕有事问你。”
“陛下请问。”孙瑜收了脾气,行了臣子礼,“草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今南方形势如何?”
“南方诸侯颇为不安,私下里时常见面集会。”孙瑜下意识觉得这事十分严重,故此即使心中对皇帝有恨,也不敢瞒报实情。他来虞阳,进皇宫,也是为了弄明白此事。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此事,你告诉阿镜了?”
孙瑜愣了愣,不解皇帝为何这么问,难道此事不能告诉阿镜?
“阿镜已知此事。”孙瑜回答道。
皇帝叹了口气,想了想,便将朔州形势告知了孙瑜。两人虽绝交十数载,但是其间自有种无言的信任。
“歌舒邯失踪!”孙瑜大惊失色,“那陛下为何还要兵行险招,若是一步错,朔州不保,天下危亡可如何是好!”
皇帝道:“这便是朕所担心的,阿镜不知具体情况,若是知晓部分真相,一时冲动返回朔州,或许是个变数。”
“可你们也不该一味隐瞒!”孙瑜叹道:“阿镜岂是那种不顾大局的孩子。“
“父兄拳拳之心呐。”皇帝道:“歌舒邯就是为了让阿镜老老实实呆在虞阳才提前嘱咐,不管发生何事都不可告诉阿镜真相。”
“这……”孙瑜懊恼,“是我思虑不周,只是……”
孙瑜双膝跪地,问道:“陛下,您能保证,此战必胜么?”
皇帝转过身来,看着孙瑜,叹道:“朕不能保证大获全胜,尽人事,听天命。只是朔州北部的蛮人,朕一定不会让他们南下,即便是诸王任一人拿了江山,大夏总不会亡国灭种。”
孙瑜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他了解如今的局面,南部诸王,有心夺权,北部蛮人,虎视眈眈,如今两方还有联合之势,若不兵行险着,先发制人,或许会出现更大的乱子。
“草民祝愿后夏千秋万代,繁荣昌盛。”毕竟是本朝子民,王国兴衰,与所有人都息息相关,孙瑜衷心祝愿国家能够昌盛,至于皇家内斗,朝上党派之争,都与他这个山水闲人无关。
皇帝颔首,沉声道:“这也是朕的心愿。”
孙瑜来虞阳的目的已经达成,此时却十分担心歌舒镜返回朔州,见皇帝已经没什么话说,便告退了。
孙瑜走后,内侍进水榭伺候,“陛下,您就这么让小侯爷走了?为何不趁机试探试探南方其他王爷侯爷们的忠心?”
皇帝道:“若是心系家国,定然不会作壁上观。至于那些墙头草,或是一直按兵不动的人,朕战后再收拾他们。而哪些逆贼,也莫怪朕狠心了。”
孙瑜出了皇宫,便直奔太子府。他一见了太子便问道:“阿镜呢?”
孟曦叹了口气,“回朔州了。”
“哎呀!”孙瑜拍了拍大腿,“你怎么不拦着她!”
“孤若拦得住,又岂会不作为。”孟曦怅然北望,“让她去吧,若是日后她知晓了朔州曾有如此危急的关头,她却不曾出一份力,她该有多自责啊。”
“你们知晓朔州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你们知道歌舒邯为什么失踪吗?”孙瑜道:“什么都不知道就冲了去,坏事了怎么办?”
孟曦道:“我已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了阿镜,留在虞阳的暗卫也都悉数派了出去,他们见事不对,会及时劝阻阿镜并将她强行带回的。且南虞也跟了去,想必不会有性命之忧。”
孙瑜听了,点了点头,“那我即刻回沐阴城,提醒父亲,早做准备,共伐逆贼。”
“孤在此谢过。”孟曦将孙瑜送出城。
朔州雪城地处大夏版图极北之地,冬长夏短,虞州已经渐渐进入夏天,朔州才步入初春。戈壁的树木抽出新芽,,展开了嫩绿色的树叶,鸟儿不久前才返回北方,此时正衔枝筑巢。
“将军,那斯国又来讨要粮食了。”
“你说什么!那狗东西还要粮食!老子杀了他!”歌舒朝闻言气急败坏,猛地摔了一套杯具泄愤。将庭中树上的鸟儿都惊飞了。
心腹战战兢兢的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息怒。那这粮食是给还是不给啊?”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那斯国又私下派人来向歌舒朝索要粮食。
自从歌舒朝联合阿慕伏击了歌舒邯之后,阿慕便以此为威胁,连着向他要了三次粮草了。如若他不给,阿慕便扬言要将他杀父夺功的事情宣扬出去。
歌舒朝如今才明白,自己中了阿慕的套。当时他不过是想父亲受伤,不得带兵出征,将歌舒北辞换出去,好挣一个守城的功劳。
然而,他当时听信阿慕花言巧语,用了阿慕的人,那些人早得了命令,是奔着杀人去的。且这些蛮人为报私仇,还砍了歌舒邯的双脚,将歌舒邯扔在了雪地里,看他活活冻死了才回来。那之后,知晓南征计划的人只知歌舒邯已经失踪,却不知这被朔州军敬若天神的人,已经死了。
歌舒朝自是怒不可遏,杀了阿慕的心都有了。阿慕却笑着说:“歌舒将军,我这是帮你永诀后患,大将军活着,万一哪天他知道真相,翻你旧账,你还有命么?况且这还是您自己的决定呢,若无你的亲笔书信,我的手下又怎么能将将军骗离大军呢,这信还在我手上呢,不如我背来你听听。”
无赖!可是他已然给人留下了把柄,不但奈何不了他,他还得完完整整将他送回那斯国。
而今阿慕已然回了那斯国,将他当作了任宰割的肥羊,歌舒朝是憋了一肚子的怒火。
早知今日,他当时就该先杀了阿慕,再按他的计划去除掉歌舒北辞,他不一样是守城头功吗?
歌舒北辞暗恨自己当时犯了蠢,被人两三句忽悠了。而今是有苦难言啊。
“将军。”心腹见歌舒朝久久不说话,便又试探着叫了声。
歌舒朝在厅中踱步,,又坐回椅子上,准备喝口茶润润喉,却发现杯子已经被自己摔了。他更是恼怒,狠狠拍了下桌子,将心腹吓一跳。
“将……将军?咱不给吗?”
歌舒朝怒道:“再给最后一次!你告诉来领粮食的人,如若他再来讨粮,我便带兵,平了他那斯国。”
“是。”手下退了出去,心道:上次不也是这么说的么?看来将军是没什么办法了。
心腹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再跟着这位将军混下去,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这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