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却把典隐和王庭豹都看呆了,他们没想到周代邵还有这一身精巧的手上功夫。苏越擒住他后也喃喃地道:“我自诩学刀近三十年,却在与你搏斗中看到了些许短板。”
周代邵却只低头不言语。
说时迟那时快,典隐“嗖”地一声从破洞里冲出,举起双刀便要来抢代邵,苏越却仿佛早有准备,双脚一点一撑,便从旁腾挪闪过。待典隐再要动手,却被苏越捏着周代邵的脖子道:“典老弟,愚兄敬你是条汉子,不过你要再来抢夺,愚兄只能先杀了他。”典隐方才不敢上前。身后的三棵樟会众欲上前来捉拿典隐,被苏越厉声斥开。
看着“三棵樟”包括王庭豹在内的会众们个个面面相觑。低头不语的样子,典隐终于明白为什么苏越不愿意接受禁军大统领的职位了,他才是三棵樟真正的会长,他不接受禁军大统领的位置就是为了拉拢伯苍!而此时他们的身后正是宛京的北门,镖卫营因驻地城北,所以北门一直被镖卫营掌管。
苏越携着周代邵对着宛京北门喊道:“还请镖首大人把门打开,事成之后,苏某定依照约定给予大人的想要的。”话刚说完只见有人登上了城墙,看样子身形纤瘦却不是伯苍,他身后有人举着火把,但黑影中模模糊糊依旧看不清相貌。
只听那人道:“苏将军,老夫情你来做禁军的大头领你一再辞受,却要做这一群乌合之众的枭首,还欲离间伯苍大人来扳倒本相。”
话说到此处,也听这声音,众人方才知晓,此人正是代邵妻子杨婉清的祖父,声名赫赫的郡相杨鼎堂。
王庭豹却道:“你们若是没有嫌隙,怎能让我们钻了空子?”
杨鼎堂不理他,只两手一挥,城墙上顿时灯火辉煌,一身盔甲的兵士个个弯弓搭箭,瞄着黑压压的三棵樟会众。
人群中渐渐骚动起来,王庭豹先按耐不住了,对着城墙喊道:“伯苍,你个背信弃义的狗贼,有本事出来跟爷爷对峙!”喊了几遍见没反应,周代邵笑道:“你们也真高估伯苍了,要论智谋、玩手段,十个伯苍都不是杨鼎堂的对手,鄙人倒是觉得伯苍不是不想跟你们合作,而是没那个自信呐!”王庭豹听完这话心头更气愤,亮出钢爪便要来挠周代邵,却被苏越一手拦住,他知道此时骂伯苍已无甚用处,尽管他们人数众多,但北门的墙是抵御北方强睦的最后一道屏障,因而它也是宛京所有城墙中最厚最高的,而且其中机关暗道不尽,他当年带领久经沙场的虎狼之师尚且久攻不下。如今这一群会众且不说别的,连起码的攻城辎重也没有,再多人也只是送死。
而且他的最终目标并不是杨鼎堂。如果可以,他也能同杨鼎堂合作。
他朝城墙上行礼道:“启禀杨相,之前确实是苏越有眼不识高人,但实在的讲,我们所作所为,也并不是完全针对德郡,更不是针对杨相。我们只希望杨相能借我们些兵器粮草,等我们杀到睦都,再来与郡主平分大睦之地。”
杨鼎堂摇头道:“你也曾是位大睦的先锋大将军,为何如此不晓事。先不说你们在路上杀了被我派去的禁军头领以及他手下三百禁军,现在还抓住我孙女婿,也不论你们背着我拉拢伯苍大人,意欲置我于死地在先,就算今夜我杨鼎堂放你们过去,你们这不到一万人出了城,一路坦途地过了南北界河煦江,就真的能轻而易举的杀到睦都城下,娶了睦帝的首级?倘若你们失败,睦帝点兵追来讨伐我们,到那时,德郡以何种理由抵抗呢?”
他转而又道:“苏将军,老夫知道当年睦帝杀你全家,你对大睦黄氏恨之入骨,但你可曾想过,你手下的这些会众多是生长在宛京的大睦人,他们与北方无仇无怨,你与睦帝的仇怨和他们没多大关系,也都是爹生父母养的,他们若战死了,他们的后代,是来找大睦报仇呢还是找你?”
苏越听完这话如醍醐灌顶,似乎一下子解开了心结。他转头看身后的三棵樟会众们。王庭豹见他脸生愧意,低头不语,知他已心生退意,忙道:“将军莫听他胡说,我们生长在宛京的大睦人百十年来受尽凌辱,死伤过半,今日不正是报仇的时候吗?先杀了德郡这些浑浑噩噩的贵族,再起兵攻进睦都城!”
苏越道:“兄弟,你说的这个哥哥岂有不晓?只是这北门墙高土厚,镖卫营不给咱开门,咱自己又没有攻城的辎重,若是杨鼎堂发狠拿箭射我们,你我死不足惜,只可惜了咱这近万的好后生啊。”
王庭豹听完这句话大惊失色,冷冷地道:“我已知道将军的心意了。”
说完他又朝后吼道:“不怕死的跟我攻了城门,取了杨鼎堂的项上人头!”说完带头冲向大门,果然大部分会众都跟着他往前冲,苏越忙连声喊着让他们不要做无畏的牺牲,但回头的很少,绝大部分三棵樟的会众冲向了城门,杨鼎堂叹了口气,向旁边的侍卫点点头,侍卫一声令下,城墙上顿时箭石如雨下。他们又不知从哪里搬来了撞门的巨木,又把寻常人家的梯子偷抢来,五六把拼成一把云梯,但巨木不够重,仓促做的云梯也不结实,再加上守军精良的装备和顽强的抵抗,几波下来都未攻上城墙去,反而伤亡惨重。一个时辰之后,宛京的戍卫部队和镖卫营从北面将三棵樟的会众们包抄,最终歼灭大部分不愿意投降的会众。
苏越见大势已去,弃了周代邵,带领不足五百名追随他的会众,带头在城墙的东北角撕开了道口子,奔北而去。
典隐在人群中慌忙救下代邵,却有一群人提刀来夺,典隐不知敌友,使双刀与他们斗成一团,混乱中有人认出是典隐,忙呼停手,原来他们是杨鼎堂的近侍,特地伺机来救他们的孙女婿的。代邵也认出他们。那侍卫长对代邵道:“这动荡之夜,郡相心中牵挂孙女,方才已与令尊商量,将她接回到相府中。小姐担心姑爷,要副首同去呢!”
代邵道:“这匪乱尚未完全平息,我岂能现在离开?”
侍卫长道:“三棵樟已成强弩之末,副首大可放心。”
典隐也不耐烦地说道:“你赶紧去吧,禁军和镖卫营哪个服你管?”几个侍卫吃惊地看着典隐。这话要是从别人口里说出来,周代邵心里必然不痛快,唯独从典隐口里说出来他笑笑就过去了。
侍卫长和代邵又都拉典隐也过去。典隐本身最不喜欢去这种地方,心里也担心童犀,于是执意回去看看童犀。
二人苦留不住,代邵执意要先送典隐回去。
典隐笑道:“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还要你送?哥这对散龙双刃也不是吃素的。”再三苦劝不下,代邵只得先去了相府,典隐回周府。
典隐走在大街上,发现宛京城里还是很安静,到府上后得知众人也都平安才放下心来。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天刚一亮,代邵就悄悄离开相府,回到了家里,推开了典隐的房门,见他已经坐在床上。
代邵道:“还是跟以前似的,晚睡早起。”
典隐笑道:“习惯了,每日寅时便醒了,再者依照师父下山前的吩咐,我每日清晨要研习两个时辰。”
代邵道:“我从来郡相早早地就开始监视镖卫营和三棵樟了,昨夜救我的那个侍卫长说了,那晚刺杀我们的人是他们亲眼看见从镖卫营里走出来的,也就是如果三棵樟也仔细地防着镖卫营,绝不会看不出镖卫营的作态。”
典隐叹道:“不怪苏越和王庭豹不够细心,怪就怪郡相太聪明,德郡防三棵樟也太紧,这件事本就不该做。只是可惜苏将军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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