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们都不知道皇宫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舜聂穿戴整齐后,想与张平平一起进宫,哪里知道张平平先一步走了。
他则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坐着马车入宫。
人刚走到御书房阶梯口,万公公就迎上去,一口一个舜聂大人,“您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您快去看看皇上。”他对于舜聂提前结束休假表示无比开心,那张老脸都挤满了皱纹。
而舜聂则没有半点声音,无视他继续往前走。
万公公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
舜聂这张脸总是不喜不悲,万公公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万公公自认为阅人无数,他上次见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是在四十年前,他得了脑瘫的母亲的脸上。
“他怎么在这里?”舜聂停下脚步,难得开口。
万公公甩动拂尘,长叹一口气。“程瑞瑞被皇上指给聂冬至,他想劝皇上收回成命。”
舜聂粗浓的眉毛往上挑起,间隔很短,又慢慢抚平,“什么时候的事情?”
万公公:“一周前。婚礼已经结束了。”墨卿城是在昨天来的,可是皇上并不想见他。
舜聂:“为什么没有喊我。”连质问都平淡如水,他也是第一人。
这回轮到万公公吃惊了,“您难道不知道聂冬至公子惨遭不测吗?他们举办的是冥婚。”
舜聂如同离弦之箭,飞快的冲进御书房,速度之快,万公公的肉眼无法捕捉,要不是御书房的门开着,他都怀疑舜聂凭空消失了。
铁心的万公公帮他们关上门。
正好听到从门缝里传来舜聂奔溃的呐喊,“冬至怎么会死?”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墨卿东正在批阅奏折,听到舜聂的声音,将笔放下,面色凝重的说:“他为了救程瑞瑞。”
“你应该告诉我!”舜聂如此刚毅的男子,此刻竟然也会有鼻子发酸的时候。
聂冬至是墨卿东捡到的孩子,可那些人都是他在照顾,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加情同父子。
他还觉记得聂冬至小时候倔强的眼神,他也曾想过未来的他会到达怎样的高度,却从没想到这个孩子会英年早逝。“我都没见到冬至最后一面。”
墨卿东迈过案牍,“冬至还没死。”
舜聂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此话当真?”
墨卿东不急着回答,走到墙壁旁,上面摆满了名贵的花瓶,他双手转动青花瓷,一侧的门缓缓打开。
“跟朕来。”他先进去,拿着挂碍墙壁上不灭的火把,舜聂紧随其后。
他将信将疑的问:“既然冬至没死,你为什么还要举办丧礼?”
墨卿东走过最后一个转角,把火把挂在墙上,定点转动火把,点燃边上的蜡烛,紧接着房间一圈的蜡烛全被点燃。
中央躺着一个人,正是聂冬至。他双眼紧闭就像睡着了。
舜聂走上前,先摸脉搏,再听他的心跳,很微弱。
“朕用天山雪莲和千年人参为他续命,可是却不能让他醒来。”言语中透露着可惜。渐渐变成恨意:“朕发誓绝对不会让害他的人好过,如果对外宣称冬至未死,势必要见他还给聂府,你我都知道聂府的人根本不在乎冬至的死活,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舜聂也知道墨卿东说的是实话,与他比肩而站,眉头紧锁,“我听说你让冬至和程瑞瑞举行冥婚,这样对女孩不公平。”
“公平?”墨卿东冷哼一声,“要不是冬至求朕留她一命,她现在已经是个死人。朕不允许她和别的男人成亲,朕要她等冬至醒来。”
舜聂不再多言。
强势的墨卿东靠在冬至的冰床边上,觉得有些疲倦。“舜聂……”
“臣在。”这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很多时候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就胜过千言万语。
“舜聂……”
“臣在。”
墨卿东又喊了好几声。舜聂一一应答。
“她回来了,抛弃我的女人。”墨卿东甚至不愿意提及她的名字。
无需多说,舜聂依然心知肚明。“你不是一直在等她吗?”
“那是小时候。”他矢口否认。
舜聂却说,“不,你一直在等她。”
墨卿东突然没了声。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她根本没打算认我,要不是程瑞瑞出事,不知道还要瞒我到几时。”
三言两语就将重点说出来。原来当年的闻贵妃就是墨卿东的母亲,那程瑞瑞就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
舜聂问:“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做?”
墨卿东目视前方,漆黑一片。“我不知道。”他也讨厌手误无措的感觉。
“我换个方式问你,会原谅还是恨下去。”
墨卿东:“至少现在,我恨她。”
舜聂拍着他的后背,声音徐徐:“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和冬至都会支持你。”
墨卿东轻笑,“如果皇后也能像你们这样就好了。”
舜聂挖苦他:“我不在的日子,你过得很不好。”
墨卿东涩涩的说:“你的新婚如何?”
“还不错。”舜聂语气中疑似有不满的因素,他掐去封凰在他府上的事情,这是他做出的承诺,一定会遵守。
两个人相视一笑,笑着笑着又不约而同向后看去。
聂冬至依然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头发上有一层薄薄的冰霜,刚毅的五官出挑又俊朗,武功也是百里挑一。
舜聂说:“冬至,快起来吧!我还想跟你继续浪迹天涯。”
他还记得夕阳西下,整片海域都是金灿灿的,他们三个在水中互相泼水,衣服都湿透了,狼狈不堪,却很快乐。
这三个人凑在一起常常没话说,都是冷面孔。那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都异常兴奋。尤其是聂冬至,他朝着碧海蓝天大喊:“舜聂!我会长得比你高!墨卿东,我的武功会超过你!”
他也不记得有多久没看到聂冬至了,比了比他的身高,说:“你在多吃点饭,就能超过我了。”
墨卿东也陷入沉思,“你这辈子也超不过我。”
他还是躺着不动,那双比黑洞还要深邃的眼睛不知何时能再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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