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明帝呆坐了许久,方问道:“安俪呢?”
江一朔忙道:“俪夫人正在清理太子余党,命属下前来保护陛下!”
孝明帝“哦”了一声,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
在俪夫人的血腥镇压下,太子的余党很快被清扫一空,没有经过太激烈的对抗,宫中便渐渐恢复了平静。
此时,俪夫人正领着一位娇小的少女,一步步踏上位于西周皇城中心的暗姬陵。
这少女一身红裳,面上覆着一顶奇异的红色面饰。正是俪夫人的女儿鱼湘郡主安小舞。
在她们面前,是一座通体黑色的奇特建筑,数千级的环形台阶盘旋而上,石阶尽头,是一座浑圆形的黑色陵宫。
暗姬陵的存续时间比西周建国的年代更加久远。谁也不知这一座座建造在四象之国皇城中的黑色千年古陵都隐藏着什么秘密。
即使在外观看来,暗姬陵也有太多不解之谜。比如,它的材质不属于恒河大陆所知材质的任何一种。比如,它从来无需修葺。似乎数千年的风吹雨打于它不过是一瞬,永远光滑如镜,永远光泽如新。
除了一座圆形的拱门,整个陵宫根本没有别的入口,甚至连一扇窗户也没有。在座座庄严富丽的宫阙当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可它偏偏是整个皇城最高的建筑,黑色的陵宫俯瞰之下,整个皇城抖索如风中秋叶。
俪夫人领着安小舞一圈一圈走在高大的台阶上,缓缓的道:“三十年前,我和甘宜,不仅是同门世交,还是闺中密友。我父亲是县令,她的父亲是县丞。”
“我们不愿呆在小地方,相约要去西京,去见见大世面,过人上人的生活。”
“在路上,我们结识了一个男子,我们都喜欢他。可是,他身份高贵,容貌无双,学识过人。我们……在他面前,自惭形秽,抬不起头来。……那时,我们整日就在讨论他,惦记着如何才能再见他一面。”
安小舞奇道:“是陛下?”
安小舞显然一向清楚俪夫人与孝明帝及甘宜皇后之间的纠葛,不过令她疑惑的是,孝明帝身份高贵是真的,可说到容貌无双,学识过人,就勉强了。
“当然不是!怎会是他?”俪夫人不屑的道。
她深深叹了口气:“可是,甘宜貌美,率先引起了那位男子的注意……而我,那时不过是甘宜的陪衬罢了!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这让我嫉妒的发狂!”
安小舞抿了抿嘴,显然想说:这又何必。
俪夫人没有注意到安小舞的神情,依旧自顾自道:“我以为,他一定会将甘宜带走,那样,我就永远不会有机会了。可是,甘宜居然进了宫!”
她微微叹道:“她不但进了宫,还一路平步青云,日子过得顺风顺水。而我,还日日陷在旧日之情中,无法自拔。我将甘宜恨之入骨!我恨她负心,恨她为何离开那个人还一样能过得很好!”
安小舞不知说什么好:“母亲……”
俪夫人面色稍好:“后来那位男子又找到了我。在他的授意下,我也进了宫,来到了甘宜身边,做了宫中女官。这时我才发现,他和甘宜,根本没有断绝关系。甚至甘宜在宫中一路平步青云的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安小舞背后阵阵发寒:这男子周旋在甘宜皇后和俪夫人之间,却又将她们全送到孝明帝后宫中,显然并不是什么善辈。
俪夫人冷笑道:“我自然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那时,那位男子对甘宜其实也已心存诸多不满。我便设法让甘宜‘自己发现’了我和那男子的事。甘宜性子刚烈,他们二人大吵了一场,那人拂袖而去,就此决裂!”
“后来的事你便很清楚了。我对付甘宜时,那人非但没有阻拦,还在后面推了一把。那个容貌酷似甘宜的女人也是他找来的。连陛下和太子都瞒了过去。”
“这两年,我换掉了西京城防,换掉了宫中侍卫统领,若没有他的支持,亦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
“都说周岱瑾五年治水,名扬天下!哈哈,名扬天下又如何?这大周,难道是那些蝼蚁之人说了算?”
俪夫人已经平静了下来,她轻轻摸了摸安小舞面上精致的面具,柔声道:“所以,小舞,我让你戴上这件红羽面饰,便是让你等到那个足够匹配你的人出现时,再取下来。女人一生短暂,万万,要待价而沽。”
安小舞明亮的眸子掠过一阵阴影。她垂下双目,不敢再看俪夫人的眼睛。
两人已来到高高的陵宫入口。
乌黑的圆形拱门没有半点光华。紧合的大门正中是一幅金色的人脸画像。唇角含笑,眉目低垂,威严而又慈和美丽。正是恒河洲广为供奉的女性神祇暗姬。
安小舞看着门上的人脸:“母亲,我听说,南越景天帝将南越皇城中的暗姬陵拆了,可有此事?”
俪夫人面露嘲讽:“那个毛头小子胆大包天,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
安小舞注视着黑色的圆形拱门,目中忽然露出无比仇恨的神色。
她捏了捏拳头,尽量不让俪夫人发现她的异样,两只捏拳的小手却禁不住一阵阵颤抖。
两人深深的拜了三拜。
俪夫人道:“进去吧。按我说的做就行。”
安小舞向前走了一步,又死死的盯住圆形拱门看了片刻,才走上前,把一只小手放在门上,轻轻的叩了三下。
大门轰然大开。
安小舞毫不停顿的走了进去。
一座庞大的阵法前,安小舞手捧一枚闪烁着幽幽光泽的黑色心形石头,小心翼翼的安放于阵眼。
阵法一沉,将黑色石头吞了下去,很快,又归于沉寂。
不过多久,安小舞便出现在圆形拱门之外,面色显得十分疲惫,她淡淡的道:“里面的古怪灵力波动越发强了,母亲,也许再过不久,我便不能再帮你进去办事了。”
俪夫人道:“有这一次便足矣。每隔十年,在春祭的前夕,阳升阴尽,昼夜轮转,四象幻影阵才可以瞒过始元法则。周岱瑾已落在我手中,这一回,我务必要从天恒石上抹去他的名字!否则,只要本命原石未碎,便永远不可能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