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颜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好不容易逼出来的几滴眼泪,拖延时间的同时,心念电转,好一会儿,才哽咽着道:“娘娘的灵柩如今正停在云霄殿,皇上说了,要等七七四十九日再下葬。这可是皇后才能享有的待遇,娘娘虽然没能被追封皇后,却也算是极尽哀荣了。”
“对了,倾城可知道大少爷什么时候能赶回来?要是不能赶在盖棺前回来,大少爷岂不是连娘娘最后一面也看不见了吗?”倾颜又滴了几滴泪,语调哀切中透着浓浓的忧虑。
“大少爷?”邱素素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才意识到倾颜说的应该是夜蓝苍。联想到自己的怀疑,眸中禁不住划过一抹幽光,淡淡地道:“我被幽禁在这冷宫里如何能知道外面的事情呢?”
倾颜笑道:“你在我面前还遮掩什么呀,你和大少爷的感情,我还不知道嘛,大少爷要回来,第一个通知的肯定是你,说不定皇上都没有你接到的消息早呢。”
“本宫和夜公子是什么关系?你知道?那为何本宫自己却不知道呢?”邱素素挑眉,慢吞吞地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邱素素的自称已经从“我”变成了“本宫”,疏远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只是往日最善于察言观色的倾颜今日却大失水准,根本没有发觉这一点。
“你那么严肃干嘛呀。”倾颜睨了邱素素一眼,笑道:“这里就我们四个,都是信得过的人,有什么好担心的。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呢,你真的不爱大少爷了吗?”
邱素素看着倾颜面上担心的表情,心里却是越来越冷。
“倾颜的记性似乎变差了,本宫记得昏迷中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便是你,你也是第一个知道本宫失忆的人,那便也应该知道,现在你口中的那个大少爷对我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对一个陌生人,本宫又哪里来的爱?”
倾颜被邱素素堵得一时接不上话,这才发现,邱素素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劲,禁不住暗自思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邱素素轻笑着问道,看着倾颜的眼神却满是冷厉。
倾颜从来没有看到邱素素露出过这种眼神,乍一见不由被吓了一跳,吞吞吐吐地道:“我……”
邱素素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截了当地道:“你在想自己做过的亏心事吗?是不是觉得本宫已经发现了你卑鄙无耻的行径,心虚了?害怕了?”
“你……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都听不懂啊。”倾颜看到邱素素的表情淡定而从容,心虚得更加厉害,却仍然抱着一线希望强辩道。
邱素素讽刺地一笑道:“听不懂?那本宫就说的再明白一点好了。我对夜妃的承诺是你泄露出去的,倾城和夜蓝苍的那段感情也是你告诉皇后的,还有家书的事也是你告的密。还有夜妃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我说的对不对?”
前半段,邱素素的语气冰冷而狠厉,最后一问却是突然变得无比轻柔,却让倾颜更加害怕。
在倾颜的印象里,倾城一直是一个与其说温柔善良,不如说软弱可欺的女孩。从小到大,倾城虽然因为漂亮的长相在夜家被受宠爱,却仍然改不了唯唯诺诺的性子,经常被欺负了也不知道。
可是眼前的倾城和她印象中的那个女孩除了长相根本找不到一点相同的地方,那双总是柔软温顺的眸子此时满目清寒,那目光射在她的身上,让她禁不住觉得自己完全被看透了一般。这种感觉她只在皇上面前体验过。
而且刚才倾城说的那些事,她明明做的很隐秘,平日里也没有露出一丝马脚,倾城怎么可能会知道?
不,倾城不可能知道,她一定是在诈我,如果她真的知道了,怎么会不告诉皇上好让自己脱离冷宫呢。倾颜在心里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这些思绪也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正确的倾颜立刻摆出一副被冤枉的愤怒又委屈的表情,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兰便先嚷嚷了起来。
“姐姐你是说那个背叛你和夜妃娘娘的叛徒是倾颜吗?怎么可能,你和夜妃娘娘都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要背叛?”小兰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转而又上前抓住倾颜的肩膀,大声道:“倾颜,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姐姐误会了对不对,你没有背叛姐姐和夜妃娘娘,对不对?”
“你给我冷静点,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你都当做耳边风了吗?”紫陌上前将小兰拉到自己身边,冷冷地训斥道。
看到她乖乖地安静下来,才转头对倾颜道:“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夜妃娘娘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平日里夜妃娘娘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把你带在身边,为什么那时你会不在?”
“那天娘娘突然说好些日子没出门走走了,难得节日,心情好天气也不错,正适合出门,便只带着我出去了。娘娘太过高兴,结果忘了穿大氅,走到湖边觉得冷了,才想起来,便让我回去拿。谁知我只是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娘娘就出事了。”倾颜悲痛的说道。
“我从小就在娘娘身边服侍,娘娘却从来没把我当做下人,待我素来如亲姐妹一般,我怎么可能会害她呢?”
“夜妃那么怕冷,怎么可能不穿大氅就出门,而且还走了那么远才感觉到冷?夜阑殿离夜妃出事的湖可不近呢。”紫陌立刻就挑出了倾颜话里的漏洞。
邱素素紧接着道:“而且夜妃出门向来是摆足了妃嫔的仪仗,不可能只带一人出门。你不要忘了,我虽然失忆了,但那之后也在夜妃身边做过一段时间的宫女,我对她的了解不下于你。”
“既然你心里已经给我定了罪,那还问我做什么?好啊,我承认,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是叛徒,是罪人。你现在杀了我,替娘娘报仇吧。”邱素素话音刚落,倾颜便一脸悲愤地吼道,好似自己真的受了莫大的冤枉一般。她这般模样,任谁也不会把她此时说出来的话当真,反而会条件反射地认为她这是被气急了说反话呢。
果然小兰看看邱素素又看看倾颜,左摇右摆神情犹豫,不知道该相信谁。
只是这点小手段也就在迷糊的小兰身上能起到点作用了,紫陌和邱素素都是心志坚定之人,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这点儿小把戏根本入不了两人的眼。
邱素素冷哼一声,语带不屑地道:“既然你觉得冤枉,那本宫就给你一个机会洗刷自己的冤屈。只要你能完美地解释本宫提出的疑点,本宫就跪下给你赔礼道歉。”
倾颜一脸委屈地道:“你说这话是要让我伤心死吗?我从没想到我们姐妹之间会有这样的一天,只要能洗刷掉我的嫌疑,你随便问好了。至于下跪道歉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你只是对夜妃娘娘的薨逝太过伤心而已,我不会怪你的。”
“本宫说话算话。第一件事,知道本宫承诺过夜妃会让她和六王爷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人除了本宫和夜妃,就只剩下你了。本宫和夜妃自是不会说出去,那么你能告诉本宫,皇后是怎么知道的吗?”邱素素不急不慢地问道。
倾颜立刻道:“这皇宫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隔墙有耳,保不准是皇后安排在你那里的奸细探听去的呢。”
这些漏洞她早就反复思量过了,说辞都是提前编好了的。而且她笃定邱素素就算对她有怀疑,也没有证据。
若是有证据,倾城恐怕早就去皇上那里告发她了,她怎么可能如今还安然无恙地做她的才人呢。
“皇宫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这句话你说的很对,所以本宫很谨慎地安排了人在门口守着呢。”邱素素冷笑道。
倾颜道:“说不定那守门的人正好就是奸细呢。”
“那守门的叫寒霜,她还有寒烟、寒秋、晗月都是是皇上特意安排的人,就算是奸细,那也只会是皇上的奸细。可是这件事皇上却是从皇后的嘴里知道的。”邱素素嘲讽地看着倾颜,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辩解的理由。
“就算是皇上的人也不代表不会被皇后娘娘收买,而且也不能排除她玩忽职守的可能性。”倾颜面上的表情依旧十分镇定。
邱素素却是发现了她眼底那抹微微的慌乱,冷冷一笑道:“你这理由还算合理,就姑且算你过关好了。”
“第二件事,知道那封家书存在的只有除了本宫和夜妃,就只剩下紫陌和你了。紫陌一直跟在我的身边,根本没有告密的时间,可是消息却又被皇后知道了。”
“传信不一定要当面对话吧,趁人不注意扔个小手绢、小纸团什么的,不也能传信嘛。而且你不要忘了,这紫陌原本可是皇后的心腹呢,论嫌疑可比我大得多。”说道最后,倾颜的表情似恍然大悟一般地看着紫陌道:“是你,是你出卖了倾城和夜妃娘娘对不对?”
她早就从皇后那里知道,紫陌是她安排在倾城身边的钉子。只是后来皇后又告诉她紫陌竟然背叛了她,假戏真做地对倾城死心塌地了起来。不过这钉子只要做了一天,身上就有了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污点。
邱素素笑着点头道:“从本宫将紫陌带出慈宁宫的那刻开始,便知道她是皇后故意安排到本宫身边的,慈宁宫里的那场戏不过是一场引本宫上钩的苦肉计而已。但是紫陌肯用自己的命换本宫的命,本宫又如何能再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