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莫非想说自己被顾云嫣胁迫,假意应承,实际上是想回来携我三人逃命?”顾青虞从暗处走出,轻声讽道。
陈安正心下忐忑,也没注意她的语调,急急承认,并沉下声来,一脸为三人安全考虑的大义之态:“正是如此!你快让人解了干爹的穴道,叫你娘和妹妹收拾下细软,我们立时出发,晚了就怕被人察觉!”
顾青虞依旧不动如山:“哦,那待我们一家脱了险,干爹有何打算?”
陈安看着近前的顾青虞一愣,微弱的烛光下,她眉目含冰,却仍让人心觉蛊惑:“什么打算?咳……最重要自然是先逃出无劫镇,待避过那狠毒妇人的耳目,再寻一地安居。”
顾青虞见他这般情形下还一脸遮掩不住的色欲熏心,直觉反感,更生不耐:“我看未必吧。”
“什么未必?”陈安还以为自己那点心思藏得严严实实,并未顺着顾青虞的话想到别处去。
“干爹心思为何,您自己还不清楚么?”顾青虞想起前世小妹被奸/辱至死,眸色更冷,“呵,圈禁我一家三人,母女同/奸,尽享‘天伦’,干爹的心,可真够大的!”
门外的顾月萧闻言大惊,虽有蛛丝马迹的察觉,却万没想到这禽兽已打下这样的主意。她忙捂住顾青安的耳朵,隐隐猜到前世还发生过什么,只是顾青虞或顾忌二人情绪,谈论时隐去了。
柴房里的陈安听完亦是大骇,他没想到自己暗思未行的打算被人说得如此精准,恰似当头一棒,打得他晕头转向。
他下意识便厉言呵斥:“我陈安做人坦荡,如何会有此般龌龊心思?你小小年纪,怎么说得出如此不知脸面的胡话?”
“原来干爹也知这般心思是为龌龊啊。”顾青虞厉眸看往陈安,眸内浮动的森森凉意直把人冻得一阵哆嗦,她伸手一抬,一把将个半新的睡枕扔向了陈安,他躲避不能,额角顿时被豁出一条细口。
他顿时也气急,正想骂着小贱蹄子还要发什么疯,顾青虞低冷的声音便在身前响起:“却不知干爹将我母女贴身衣物藏于枕中,日夜枕睡时,有没有哪怕一刻,想起过自己的龌龊。”
陈安猛然哑声,他看向那倒于一旁的物件,的确是他几日前罩了新面的睡枕。以前这里面原本只有顾月萧的衣物,而现在,则多了两样,恰是他罩面时新放的。
陈安收回目光,望着面颜已微见绝色的顾青虞,双目赤红,也不再伪辩:“怎么?我是想办了你们娘仨,那又如何?我拼上性命帮着你娘逃出京都,这护顾之恩,她不该还么?我辛辛苦苦养了你姐妹二人几近十年,这养育之恩,你们不该还么?不过是叫你们以身报恩,这都是你们该的!怎么?我是你干爹,你还想弑父杀亲不成?”
顾青虞本想着从这人口中问出些顾氏的消息,眼见他已似心生魔障,便再不欲多言。顾氏追至江南的线,问那青衣男人,亦是一样。想着动了动陶瓶,便欲动手。
陈安见其闭口不言,颈露青筋,更为兴奋:“怎么了?不敢么?你……”他话未说完,一丝皮肉撕裂声微响而后,骤然垂了头。
“啧啧啧,如此厚颜之人,还真是世所罕见。心有恶欲,还非得给自己找出许多冠冕堂皇的借口,他不嫌麻烦,你也不觉得乱嚷着吵得慌。”
顾青虞扫过那插入陈安咽喉的半根细木枝,闻言回过头。一凤眸流光的清俊公子正靠在窗口,一只手搭在窗棱上,还悠然自得地玩着细木枝的剩余一半,不正是言笑晏晏的连小公子。
她微微挑眉:“唔,是有点吵,倒要感谢公子出手,省了我一瓶好毒。”说着,她走上前,摇摇手中的陶瓶,桃花眸子笑意深深。
连末本是听着陈安满嘴秽言,见顾青虞没了反应,有些心疼,没来得及深思便自出了手。这下见小丫头摇着小瓶子眉目灵动,那点对自己冲动的微恼也烟消云散。
他吩咐暗卫将人带出去处理,勾唇道:“无妨无妨,只要你这小丫头以后治病少敲诈一点,我就要反来谢谢你了。”
顾青虞瞥他:“我以前也没多敲诈你啊,可别含血喷人,小女子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连末依着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的确,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是挺公道的。”
顾青虞耳侧微红,不再与他争辩。
连末想到后事正了神色:“陈安已死,与他密会的人必定很快发现,这院落再不宜住,今夜你便带着母妹随我至府上暂居吧。”
“好,多谢公子。”顾青虞点头,“秦夫人医治顺利,不出两日便会清醒过来,届时便可动身。回京后安顿下来,即可仅以温补之物慢慢调理了。”
“好。”
谈定后,顾青虞便回到主屋寻顾月萧二人。两人事前即知顾青虞安排,此时已将重要物件收拾好了。
顾月萧没再细问顾青虞前世之事,只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顾青虞知道娘亲二人方才去了柴房,却也未再多言,只回以释然一笑。顾月萧遂放下心来。
当夜,顾青虞三人便随连末离开。夜深丑时,顾家院中忽燃起大火,火光冲天,奈何小院偏居,离其他院落隔得颇远,待镇中人闻烟而起,发现顾家着火时,院落已被烧得没形,再无力回天。
自那以后,无劫镇便再也没见过院中四人的踪迹,多数人都以为那三个闻名远近的美貌女子俱都葬身火海,香消玉殒,唯有几个四处玩闹的孩童说起,曾在那莲塘尽头看到过一眉心有痣的漂亮姐姐,却也是无人相信。
不管无劫镇中人如何说道,顾青虞一家却也已然往遥远的京都而去。前世种种已随前世去,岁月换新,而这江南如画的小镇,再也不是她们一生的苦痛之地。
于顾青虞而言,无劫镇中遇到的那个无双少年,也再不是她前生欲避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