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市舶司走出去的官员还不少一个正三品左侍郎一个正五品郎中。这还是只是中央官员地方上还有从三品、正四品、正五品官员总计五人。
上海市舶司设立较晚最先设立的广州市舶司又该走出去多少官员其他市舶司呢?
审讯室里曹本淑敲了两下桌子“全都交代吧。”
杜兴学说“上海港开阜之初是吴阁老(吴应箕)在负责。当时查得比较严吴阁老刚受皇帝重用一心想着立功升迁眼睛里也不揉沙子。后来吴阁老升迁了市舶司主官也换成萧迄凤。”萧淑凤是永阳镇士子赵瀚在武兴镇起兵扩张的第二块地盘就是永阳镇。
大同军的第一批牺牲烈士牌位就摆在永阳镇萧家祠堂里。这个萧起凤绝对称得上从龙功臣妥妥的朝中勋贵派官员。
杜兴学继续说∶“萧纪凤上任之初为官还算比较老实。但他的儿子萧景章被海商吴文纲拉下水了。萧景章就是个纨绔子弟不爱读书不喜做官十六七岁就在上海厮混爱跟富商巨贾家的少爷攀比。这厮得了吴文纲的银子伙同几个吏目偷逃税款。事情败露之后萧起凤担心自己的官帽就帮儿子把案件给压下来。”
“案子他说压就压”曹本淑问。
杜兴学笑道∶“当时的数额也不大萧起凤又认识很多勋贵负责查案的官员便睁只眼闭只眼勒令吴文纲补交税款就悄悄揭过。为了一桩小案子何必得罪从永阳镇出来的从龙之臣呢?曹本淑问道“萧起凤就这样被拉下水了”
杜兴学说道“还没有。他儿子萧景章因为争风吃醋把人打成残废。吴文纲帮忙花钱摆平让受害者翻供销案。事后吴文纲宴请萧起凤萧起凤碍于情面不得不赴约。吴文纲就此把萧家父子给缠上又送文玩又送女人一来二去便沆涩一气。”“吴文纲不止偷税漏税吧”曹本淑问道。
“当然不止”杜兴学说道“吴文纲开设了钱庄上海所有贪官收的脏银全部存在吴文纲的钱庄里。而且没有存取凭证朝廷不可能查到赃款。靠着这个吴文纲的钱庄快速做大很多商贾都找吴文纲贷款。吴文纲还趁机入股了多家商号大概有十多家海贸商社吴文纲在里面都有股份。曹本淑又问“这些犯罪账册怎全都在你手里你又是做什么的”
杜兴学说道∶“我原籍北直隶举家逃难到山东。山东也乱起来又继续往南逃难父兄在途中接连病故。家父早年与玄扈公(徐光启)有些交情我便带着家人来到上海。当时徐氏一族被朝廷勒令分家迁徙玄扈公的子孙忙着分割家产哪里顾得上我们这些投奔之人?甚至连个做主的都没有我当时差点就饿死街头。”“继续讲。”曹本淑说道。
杜兴学说道“当时上海县扩招吏员我本打算去做小吏考试的前几天突然病倒。病愈之后因为懂得泰西数学当时上海的小学开办没几年许多富商都在找老师给子女补课我就去应聘了吴文纲家的西席。”
曹本淑说∶“做西席先生只是一时之举后来怎没再去考吏”
杜兴学解释道“父兄都病故了只我一人奉养老母在新朝做吏员太忙哪有时间在家照顾母亲加之老母年龄愈大病痛变得多起来拙荆没两年也病死了家里搞得一团糟。唉……反正烦得很没功夫去做正事。”
曹本淑问“你怎么跟萧起凤搭上关系的”
杜兴学说“我在吴文纲家里教书时跟他儿子关系很好又……又引诱了他的女儿。生兴煮成熟饭还怀了身孕他不愿丢脸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你这厮果然是坏种这等事也干得出来。”曹本淑不由感叹。
杜兴学继续说“后来我又刻意结交萧景章给萧大公子当狗腿子。通过萧景章我认识了萧记凤努力展现自己的才学果然获得萧起凤的赏识。我本打算通过萧起凤脱离吴家自己做生意。唉我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跟萧公子合伙开的商社只做一年就关门歇业了。’曹本淑说“有萧家做门面商社怎会亏损”
杜兴学苦笑“萧大公子的狐朋狗友太多不时往商社里塞人。他又好面子很多货物因为朋友关系都高价卖到我们商社。最后就是萧公子塞进来的朋友竞然卷钱逃去海外连带着还失踪了两艘船货。”曹本淑感叹“这位萧公子真是一言难尽啊。”
杜兴学说道∶“此后我就不再做生意了萧起凤和吴文纲也产生嫌隙我就趁机做了他们的中间人。市舶司来往的赃款都由我来经手一部分存入吴文纲的钱庄一部分从陈先春手里散出发给同伙官吏。陈先春做这事只有五年在他之前还有个叫翟师让的听说调任陕西之后病死了。”曹本淑问“那个翟师让是真的病死还是被人谋杀”
杜兴学摇头∶“不清楚但应该是病死的。他早就脱离了市舶司去陕西做地方官员萧纪凤没必要派人杀害。”
曹本淑又问“萧起凤调离上海之后还在继续拿市舶司的赃款吗”
“一直在拿”杜兴学说“这种事收不住的就算他想收手涉案太深的海商也会继续给他送银子。而且其他港口的市舶司也有他提拔的心腹我猜多半也有人送钱。这些年他贪的脏银就算没有一百万恐怕也有三五十万。”
曹本淑再问“陈先春父子是你杀的”
“不是”杜兴学解释道“已经病死的翟师让还有这个陈先春他们做的事情一旦案发必须死。这是早就说好的他们死了案子就断了。但这陈先春怕死迟迟不肯自杀我只能亲自去劝说。”曹本淑问道“你劝了他们就肯去死”
杜兴学说道∶“当然要痛陈利害他们如果不自杀案子查到头上肯定死。而且就算被砍头了牵扯出来的官员太多他的家人也会生不如死。若是他们自杀了萧起凤和其他官员事后会照顾他们的家人。就算举家流放也可悄悄送去银子等风声过了还能慢慢从流放地迁回来。
曹本淑还有一点没想明白∶“那些账簿如此重要为何全都放在书房里?若怕藏在大同银行被找出来也可以挖个大坑埋下啊。而且我带人上门之后你居然立即就认罪了。”
杜兴学叹息道∶“唉我累了。牵扯的官吏和商贾越来越多我作为中间人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而且那陈先春的傻儿子总是驾着大马车招摇过市生怕人不知道他爹是贪官迟早是要被朝廷严查的。还有萧起凤要是能躲过这一劫等风声过去我估计自己会被灭口。”“你可以逃去海外啊。”曹本淑道。
杜兴学说“我家里的老母和妻儿都被吴文纲盯上了。他还让女儿带着外孙回娘家探亲如今我的妻儿就被看管在吴家。我那老母已经快七十岁又一身病痛哪里经得住海浪颠簸曹本淑盯着杜兴学看了一阵总觉得不会如此简单杜兴学肯定还有甚么事情隐瞒不说。“市舶司经历范弘静是你派人杀的”曹本淑问。
杜兴学摇头∶“不是我也不是当官的雇凶杀人者是我的岳父吴文纲。范经历非常聪明竞然通过蛛丝马迹就怀疑吴文纲涉案极深。他假装收受贿赂故意跟吴文纲攀交情经常旁敲侧击打听一些内幕。吴文纲惊怒之下就杀人了由汪采和陈先春善后按照正常死亡火化尸体生怕官府派来件作验尸。”曹本淑再问“除了范经历被杀吴文纲还有没有别的命案在身”
“有”杜兴学说道“六年前市舶司有个吏目不愿接受脏银也不信任上海官员悄悄坐船跑去南京告发。半路上落水淹死”
“这是忠臣义士把他的名字记下来。”曹本淑对审讯记录员说。杜兴学说“这吏目的名字我忘了一个小官实在记不住。”吏目并非小吏而是一个官职市舶司的从九品小官。
曹本淑怒不可遏“命案大事而且还是杀官他的名字就不配你们记住吗”杜兴学沉默不语。远在吕宋。
前几年来了个有钱人叫做杜兴民。他自称是山东富商子弟因为跟兄长分家产闹翻所以带着妻儿远走海外。
杜兴民也不在马尼拉发展选了一个小村子定居。又砸银子购置土地还养了几个日本浪人从官府手里买来土著俘虏做佃户。
如今已有数百亩土地而且照章纳税超额土地愿意上交阶梯税。更诡异的是他家供奉的牌位全都是白板没有写死者姓名。
他有一妻两妾四子二女。有个妾室带着一个儿子单独住在另一进院落。这妾室和杜兴民看似亲密实则保持距离倒好像是叔嫂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