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南随着夜色追过去见得先前的黑衣人身法轻灵在山林间如履平地徐江南倒也还好以前去黄龙潭挑水寒暑不论的往返虽没到一步五尺远的境界倒也勉强跟的上见得黑衣人又是一个起落跃上树梢速度突然加快宛如飞燕点叶离去。
眼见黑衣人转瞬没影徐江南眉头一皱有些担心是调虎离山刚准备折返回去听到一阵银铃轻灵作响见秦月也是一路追寻过来放心不少。
见到驻足的徐江南她也跟着停了下来急忙问道:“人呢?刺客呢?”
徐江南抬头看了看山林郁郁葱葱密密麻麻的遮掩只有零星月光透露出来他回头笑了笑又摇摇头道:“被他跑了。”
秦月其实武功不差只是在家的时候她爹虽是个文弱书生但气势很足立下了大家大户的千金坐不垂堂笑不露齿的规矩就算是出门暗地也有门客跟随寻常小危小险的还不用她动个脚趾头光身后的仆人便拾掇安分了当真有不长眼的妖魔鬼怪来寻卫家晦气也轮不到她出手。而她也是经常生出大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喟叹。
没见过大场面初次经历就差点入了阎王殿心有余悸。她估摸着当时如果眨眼的话睫毛都能触碰到箭支的精铁箭头了箭支带起的风到现在眼睛还都是隐隐作痛。
从未遭遇如此危险的大小姐自然气怒恨不得将那人扒皮抽筋。如今丢了踪迹朝徐江南丧气埋怨道:“你干嘛跟丢他啊!”
徐江南被她的思维逻辑弄的一愣一愣的气极反笑逡巡了下四周也不搭理转身就走。
秦月追了上去有些不自然的唤出这个名字。“卫卫澈你倒是说话啊!”
徐江南被她一路追喊的烦了转过身子没好气的说道:“秦大小姐你用脑子好生想想我不想追干嘛还跑出来废这脚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秦月讪讪一笑但是听到徐江南说吃的时候她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先前寡淡无味的斋菜哪里能入她的眼几乎都是随意尝了一口便不在触及又追了这么久见着无果身心放松下饥饿感便如星火燎原般袭了上来。开始还不好意思提亦步亦趋跟在徐江南后面用佩剑挑着地上的落叶等到实在受不了了这才开口喊道:“喂。”
徐江南转身睨着她等着下文。
秦月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小声说道:“你身上还有没有吃的?先前的斋菜我还未来得及吃。”眼见徐江南不说话又低头低声追加了一句。“我吃不习惯。”像是有点委屈真要论起来吃惯了山珍海味飞禽水兽再尝这些斋菜还真的是委屈了。
徐江南难得见到她如此势微倒也不想再埋汰她从怀里掏出干粮递了过去。温声道:“有点干粮讲究下吧不过水是没有酒倒是还有些。要不要?”说话又解下挂在身后的酒葫芦。
秦月也没顾忌太多接了过去蹲在树下还是大家闺秀的风范涵养饿成这般也还是细嚼慢咽。
先前也不知追了多久眼见这山林也是一时半会走不出去徐江南想了想找了两颗相近的树后退几步一个加速双腿一蹬宛如灵猴般翻了上去坐在树梢上四周观望一下见到远处有若隐若现的亮光了然于心之后这才看着后面还在吃着干粮的秦月。瞧着她难得安静的样子有些想起了陈烟雨那个清浅恬笑只会自己吞咽各类苦果的小烟雨。早之前刚带小烟雨回雁北的时候先生基本上只是到了某个时辰便从自家屋子出来其余时间基本不闻不问。
后来某次深夜醒来小解听到逼仄的哭腔寻声前去却发现小烟雨颤颤巍巍的缩在墙角眼眸红肿脸上挂着两条晶莹长河。他敲了几下门窗小烟雨却是置若罔闻脸上凄白一片。
他黔驴技穷下便想起周边邻居逗弄自家小儿一般做的鬼脸有时候被他瞧见也会笑上许久。倚着窗户旁若无人的学起来直到一道惊雷闪过徐江南的身影从窗户透了进去。陈烟雨这才发现窗前的徐江南破涕为笑安稳睡去。
再后来还有先生要教她琴棋书画送她去春烟坊她也只是低头嗯了一声。不抗拒不反对任凭摆布。以至于徐江南都看不下去自作主张去帮她讨公道。自讨没趣之后也给过陈烟雨几天脸色像小孩子翻脸一样不理不管陈烟雨也只是轻声说着对不起。
再大一点的时候徐江南再回头看看陈烟雨这一路的时光想了很久很久之后才找到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可怜可怜到连饰品都不曾穿戴过。再就是就算作为笼中鸟牵线布偶也有它的动作和声音。而陈烟雨更像一个不会出声也不会反抗的死物可能她有自己的想法但也是深深掩藏起来更不会同别人说。徐江南只要一问便是沉默然后就是一声对不起。
最开始的时候有一天徐江南带着她从春烟坊跑了出去强迫着让她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无奈发现小烟雨除了日间练习的书墨丹青便想不到其他任何的东西就像想象力突然有了屏障戛然而止。只不过她见到徐江南期待的面色可能是不想让他失望她顺手摘了片树叶放在纤唇上一阵悠扬的歌谣飘了出来曲调清淡徐江南不通音律也能感觉出来这是在思念人。事后徐江南问起她只是低头说是娘亲教的。而后来九千里之行后他也不想着强求了可能把她从自己的生活习惯里面带出来只能看到她的手足无措并不会有其他的惊喜存在只要她能安稳喜乐的活下去就行了。
还是先生老生常谈的话一言成谶。“天下人有天下人的活法。”
徐江南收回思绪低头望了望秦月倒也难为这女子了见她衣饰一路上的做法也是知道她肯定是哪个世家名门的小姐。现在却大快朵颐的吃着只能果腹的干粮喝着浅淡苦涩的酒水。跟陈烟雨就像位处在两个极端。
徐江南背靠树干一只脚搭在树枝上一只脚吊在半空顺手摘了片树叶放衣物上擦了擦放在嘴边。学着当年的旋律节奏行云流水。夜间本就清静歌声虽小但能传很远。
秦月吃完之后安安静静听着调子这曲调她听过曾经在西蜀风靡一时。她懂音律或者说西蜀道没有不通音律的女子。南调北曲南调北曲说的南调便是西蜀道的腔调小桥流水深得哀而不伤其中三味。而当年西楚被灭宫廷里的乐师可是抢手货而西夏权贵勋公也因为酒宴能有西楚乐师作兴而觉得脸上光彩许多。北曲便是北齐陕北道那边的信天游自成一派豪放不羁似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就连樵夫黄昏归家兴致来了也能漫山遍野的随性起音。
等到曲调停下她笑着轻声问道:“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也会这曲子。”
徐江南从树上一跃而下问道:“一个人教我的。怎么这曲子很有来历?”
她点点头滔滔不绝道:“这曲子名字叫望春江原本是西楚宫廷传出来的相传好像是苏皇后写的有段时间在西蜀道疯传几乎人人都会哼上几句也算家喻户晓。而这曲子问世没多久西楚的天堑大戟士便被西夏攻破了。听我爹说那时朝堂上下便认为是这首曲子妖惑了人心一声令下西楚境内便不许再谈唱这首曲子再后来西楚被灭这曲子听过的人就更少了知道的人也愈加少了。”
徐江南又疑惑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
秦月笑了起来似乎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占上风理所应当得意道:“原来教我音律的大家便是西楚宫庭的乐师在师娘十年忌日的那天我听师父弹了这望春江便缠着他教给我了。”尔后她似乎又想起什么有点期待又有点胆怯轻声问道:“教你的一定是一位很漂亮的姑娘对吧?”
徐江南笑着点头。“嗯她很美。”
秦月听到答案后莫名间怅然若失随后又揉了揉自己脸有些烫可能是刚开始的清酒又可能是其他道不明的因素。其实她知道这曲子还有个寓意只是一时间也不想说了。
徐江南也没在意到秦月的奇怪动作用手指了指先前光亮的方向说道:“走吧先前在树上看到那边有亮光兴许是先前的寺庙。”
她声如蚊蝇嗯了一声。
徐江南先行下去她跟在后面将酒葫芦系在佩剑上。她瞧着面前的徐江南突然觉得他身上有很多秘密一个背着书箱的书生看着年纪不大但为人处世又很熟络让人生不起恶感。他还习武瞧着先前追人之后大气不喘的情景似乎他连修为也不弱。还有就是他竟然还会望春江这首曲子他是从谁那里听过来的?还是个女的!西楚当年皇城被破宫廷可是封了三天三天之后西楚皇宫内几乎没有活物尸横遍野所有的太监基本身死宫女被一众瓜分殆尽。怎么会有落网之鱼?
连她自己都是从原本宫廷老乐师学过来的还是死缠烂打了好半旬日子。老乐师这才不情不愿的传授给她在她能完整练熟这曲子之后那个老乐师还笑容熙熙的同她说哪天如果月儿你有心上人了就将这曲调教给他也算托付终身了!
行至半山处看到山下石坪处有一人秦月大喜正想着向前问路却被徐江南一把抓过手臂扯到身后。徐江南见面前人背后负双剑随即抱拳朗声道:“敢问大侠这天台山的寺庙是否由此下去?”
那在石坪处站立的便是夜知冬见徐江南问话也是不回应只是借着月光怔怔望着徐江南背后的人。秦月见这个奇怪的人一直目不转睛看着自己有些惊奇正想着询问却听得徐江南朝她轻声道:“待会如果不妙你记得先跑别回头。”
……
山上非鱼池一黑衣人背弓站在文士李显彰后面李显彰袒肩露胸负手在山崖边衣?i飘飘恍如不羁的仙人。
黑衣人恭敬道:“先生一切依你的吩咐都办妥了那一箭就差一点就夺了她性命一万办事不利还请先生责怪。”
李显彰闭着眼像是在享受清风一般笑言道:“呵呵呵呵不怪你那女娃天象正好命不该绝。”
黑衣人又问:“先生既然命不该绝那石坪上的人不就也成不了事?那北齐的计谋不就失败了?”
李显彰转过身一脸邪气声音幽幽如同乱世妖言道:“谁说这女娃不死就成不了事?”
黑衣人等着回应。
却见李显彰不再多谈此事满目幽深神色既望北方又自言自语轻狂笑道:“谢长亭西夏这局棋我李显彰来替你落二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