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南后来才知道这只是牧笠生留客的客套话语毕竟他与李显彰也是初相识而牧笠生留他下来之后问了许多江湖事徐江南闻弦声而知雅意该说的都说不该说的也零零碎碎说了些许牧笠生不勉强只是询问听到的从徐江南口里没听到的他绝不二问。
话至尽头徐江南再次提起之前问题牧笠生微微一笑反问说道:“其实说到底我与李显彰只是初相识按理来说你与他接触更多要说此事你心中的计量应该要比某的要真切。”
徐江南微微一愣这是实话而他与牧笠生相识也就半日但潜意识里告诉他这个人可以相信因为底细清白若不是之前牧笠生有意询问江湖之事他就当此人是个世外高人不过此言一出之后他心中也是有了些许计较但没出声等着他的后文。
牧笠生轻笑一声他有些奇怪之前他有意想知道是谁敢冒着大不韪将他救下不过被他避而不谈只说了个凉州可说可不说的地方圆滑之处没点年轻人的气盛样子不过这份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执着倒是让他刮目相看斟酌了一下只得开口说道:“李显彰的狂士名声不假但同样才智也是一流他的原因我虽然不知道但能猜到他算计的是平王府而不是你所以李渡城一事应该是真掌刀杀人的应该是平王府至于原意是陈铮还是他这个我就不知晓了。
再者又说李显彰这种孤傲的人就算会骗人那也是用实话来骗人。”牧笠生笑着摇了摇头。
徐江南恍然大悟一脸得偿所愿这跟剑阁同郑白宜坐而论道不同看剑阁书札的时候他是局外人看事九分白说起来无论对错他没负担而今不同实打实的看人心剑阁所学究竟是纸上谈兵还是真的学有所成一步错可能就是步步错他犹为谨慎牧笠生看着这个似乎对于此事早有定论的年轻人好感不少有些许是因为徐暄当年徐暄初逢高位他当时听闻这等消息虽说有些疑惑但不屑更多因为二人经历不同他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走到晋国的权柄之上徐暄则是一步登天直到后来晋国被灭他在西蜀道一步步看着徐暄给陈铮打下半壁江山原本不屑才酿作惊叹。
可惜物是人非他这个前人未走徐暄才智昙花一现实在惋惜如今意外遇见后人之子龙生龙凤生凤早之前听闻到卫城一事便就觉得这对父子真是有趣一个打乱了天下布局一个在江湖里绝处逢生。
他如今了无牵挂除了对当年谢长亭一计之下让他成了亡国之奴这件事有些耿耿于怀之外一切都是随遇而安而今也想看看这个徐家后人能走到什么地步。
牧笠生自话说道:“当年天下评一出我闲着无事权当笑话看过毕竟一个亡国之人都能在上面有一席之地不是笑话也成了笑话不过要说这评述是谢长亭弄的我不信李闲秋第一先不说徐暄一人独占两个位置又得了个五州之才的帽子很明显的捧杀意思而谢长亭有捧杀之心却无捧杀之力。”
牧笠生瞟了一眼徐江南笑道:“因为李显彰也在上面他是北齐人但出名在西蜀道要说谢长亭能看到十年之后的事就不可能有徐暄南下这回事若是当初他手脚通天就能伸到西蜀道也不会任由纳兰来安稳接替。”
徐江南接道:“所以谢长亭是个背锅的?”
牧笠生笑道:“也不算利益他也得了充其量主使另有其人而这个人同你徐家也有仇。”牧笠生点了点徐江南的面容笑道:“徐暄的仇人还是多啊而且一个比一个厉害这人才是个大能之士天下点滴都了然于心实在可怕我在西蜀道躲了二十年除了不想再理那些琐碎事物之外也是想看看这人是谁可惜此人就跟徐暄一样昙花一现后便没了踪迹按理来说真有大仇你可能出不了卫城我猜测此人怕已经死了又或者觉得大仇已报出了红尘也可能。”
徐江南不知道牧笠生为何平白无故会同自己说上这些但有人说好过无人问津他也愿意听点了点头熟记于心。
天色入夜之后温度直降而下好在旁边就有温茶火炉徐江南又是个习武身子不觉得冷而牧笠生二十多年的西蜀生活依旧像似没有习惯时不时将手放在火炉上磨-搓着看到徐江南的歉意眼神后往手心哈了口热气笑着说道:“记得当年北地大雪房屋都不知道被压塌多少夜半三更起来比如今穿得还要少却是跟人下地生怕冻焉了蔬果更甚的时候就在土边扎个棚子也不觉得如何冷如今过惯了清平日子稍稍变天便有些受不了。”
徐江南看了会天色笑道:“怕是又要下雪了。”
牧笠生点头说道:“下雪好啊下了雪什么都是原本的样子。”吸了口气又叹了口气牧笠生懒洋洋说道:“可惜屋内无酒不然也能小酌几口。”
话音才落徐江南善解人意从腰间将酒壶提到桌面上说道:“不是什么好酒只能应时应景。”
牧笠生却是扭开酒壶闻了闻酒香笑道:“这酒就是清平城的吧?”
徐江南轻笑一声说道:“先生好眼力。”
牧笠生哈哈笑道:“哪有什么好眼力只不过在这呆了十数年也算小半个土生土长的清平城人每年这个时候各家各户的都会酿上一些屠苏酒就连我这个外来客也会有幸喝上几口。前些时日因为你的事酒肆没少赚上一笔不小的意外之财。”
徐江南只是轻笑不做声。
牧笠生将杯中凉茶饮尽入口苦涩回味则是甘香也不客气的茶杯盛满酒一脸和熙笑意朝着徐江南说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相视一笑就像常年未见的老友满饮之后徐江南说道:“许多年之前我同一个人去过晋地用了点不光彩的手段上了一家名为饮酒楼的酒楼他在里面喝了三壶我也是在那会听到他第一次提起你的名字还说晋国成也是你败也是你。”
从听到饮酒楼开始到后来空穴来风说起晋国之事牧笠生面容平静再饮三杯后轻轻点头“夕阳亭三味酒吟抛芍药醉上饮酒楼熏风歌茱萸思日斜晚阳酒旗落春流。饮酒楼名字便是由来此处上面卖的酒就是三味酒。传闻一饮忘事二饮忘人三饮便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你说的那人便是李闲秋吧。”
徐江南点头默认。
牧笠生呵呵一笑说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他整个天下也就只有他和李显彰别树一帜行事过心不过两人的区别就是一人看淡了事一人看不淡而已只不过李闲秋说错了半点晋国成不在我不过亡国确实在我。晋地虽是争霸之地但奈何君王虽是勤政自律却无逐鹿之心只想替大周守下最后一片净土大势所趋之下灭亡是迟早问题而赵王则是昏庸无道处在晋国临界当年北齐想过借道谋了赵国各占五五。
而晋王却用假途灭虢的理由打发了群臣可只要深思一下北齐素有野心胃口再大一口也吞不下晋赵当初晋赵内耗北齐坐收渔翁之下也不照样腾不出手给徐暄整点不痛快这个就能证明而北齐只要敢假途灭虢说不定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晋国半道而伏空得赵国五十城不说还能在北齐胸口砍下一刀若是更加阴险眼光能长远一点就先联合赵国劫了北齐粮道到时候北齐去了多少就得死上多少反过来晋再是委以小利与赵合围将北齐一锅端了也未尝没有可能。赵王势利小人得城守不住城就算晋国不作为最多十年晋军长驱直入只要收拾烂摊子就好了。若真是这样争天下气运的可不是北齐西夏了。”
徐江南暗叹一声说道:“所以当初晋赵联姻你没有反对。”
牧笠生又是满饮一杯懒洋洋说道:“棋差一招当年此事我也听到过风声按理说见招拆招才是高策而我却想着诱敌深入一旦晋赵合军北齐回天乏力可惜晋王受不了辱做不来卧薪一事。”
徐江南睨了一眼牧笠生轻声说道:“应该还有你的私心晋王本没有野心而你想养出他的野心若是当初晋王能忍气吞声下来北齐一灭再算旧账图了赵国北地宋国急功近利独木难支到头来就算晋王无意却也不得不出兵那会再不济也是南北划江而治可等到划江之后天下两国之争很多事就不由得他来想这个就是身不由己他就算不称帝也有黄袍加身。”
牧笠生闭上眼不承认也不否认轻轻哼着晋国韵律。
不多时天边小雪蹁跹徐江南怔怔出神上一场雪他没看到这一场有酒作陪算是弥补了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