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决心要将西夏官场彻头彻尾换面的陈铮手臂上带着白绸往内宫过去他之前似乎一直都忘了一件事现在想了起来这个回宫后一直安分的傻闺女似乎就是李闲秋给带来的而徐家子当年失踪一事似乎也是这个人的手笔。
他之前并没想到过这里因为好像十多年前的那件事让她如今并不待见自己而这之前事情繁琐也没时间顾着今日下定决心不姑息那些从凉州带来的武将骁兵凑巧想到这番也是想见见那个自从入宫后就一直默不开腔的傻闺女他以前听过很多关于盛情女子入了皇城便成了入笼的金丝雀诸如此类的话多不胜数而陈妤在他眼里却依旧一样跟她娘亲当年入金陵一样浮萍就是浮萍即便一人当了公主一人做了皇后还是浮萍做不了他的金丝雀。
等临近宫院陈铮停了停给了个浅显手势后面大小宦官皆是低头退下。
等到人都没影了之后这才提脚进去。
院内很是幽静唯有蝶飞鸟鸣春风驱寒往前绕过几道花廊便听到清幽琴声不是那种闻琴便知心境的那种也不是女子慵散懒梳妆又或者凄清的抒发而奏很简单的一勾一挑。
他顺着琴声找过去又穿过形似韭叶的花丛这才瞧到亭中人依依扶风似柳白衣加身身上套了件浅色的翠绿衣衫都是极为贵重的一等贡绸手指如青葱轻勾慢舒满头黑丝如瀑布垂下期间插着支劣质木钗很是素雅而琴角上正停着一只渐次展翅的五彩蝴蝶欲飞不飞。
陈铮眼神有些恍惚也是回忆在凉州的时候他虽然为了那些文士做过一些卑微的事但其实心里傲气的很尤其在女子面前尤其听街坊酒肆茶馆说书说美人关英雄冢他心里就有一个英雄的抱负但不觉得全天下会有个美人是他的英雄冢直到西蜀那名女子的出现起先听到她的名声也不过是轻轻一笑可等徐暄将人带到金陵他只是在城外见到她撩起轿帘便知道这辈子就只是这个女子了也是他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女人。
说相恨见晚对他觉得若是早些年她不是西蜀妃子他也不是西夏储君若是遇见这储君不要也罢说相恨见早也对若是在这时遇见西蜀动荡虽是麻烦但不至于翻天朝廷官员奏折满天他也担得起可惜不逢时如今再见犹如初相逢。
他还在念着旧事步伐不自觉的往前伸去撩开花丛探出的枝叶彩蝶受惊蹁跹离开婢女闻声转头见了来人连忙跪下呼了几句万岁口气惶恐。
陈铮回过神来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下去吧。”
亭中琴声依旧心旷神怡。
陈铮就是站在背后望着一衫熟悉背影轻轻闭眼过了这会难得放松的时间睁开之后轻声道:“你娘应该也会抚琴只不过朕没那个福气没听过。”
琴声戛然而止。
嫩如青葱的指肚覆盖在琴弦上也就是一会又是琴声悠扬她忘不了当年之事可同样这么多年过下来她不想让这个人知道自己耿耿于怀哭闹着说让他把那个女子还回来这不现实。
陈烟雨幼年时分已经哭够了真要说起来人家最惨的事也比不过亲眼目睹父亲杀母亲惨绝人寰的世事她都经历过来了这种砥砺常人可能早就禁不住了只是她也不会跟这个人说早在目睹了当年之事之后她已然把面前人当做了陌路人而继续抚琴便是此意既然是陌路之人就应该用陌路之态对待。
陈铮有些意外只不过意外之后心安了不少他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不过陌路人总比拔刀相向要好的多又或者见到他要死要活那样的女子他也受不了还是这样好娴静至少他不用担心以后那些可能会发生的事。
陈铮走到亭边扫了扫灰然后就坐了上去笑着说道:“既然你不想听当年之事我也就不说了免得让你烦心不过最近江湖有个人你应该感兴趣。”陈铮没听见回复没有在意只是自顾说道:“姓徐听说是凉州的。”
猛然铮鸣一声弦断如风声这会就算是想弹也没了。
陈铮心里暗叹“他爹是徐暄当年死在你娘前头算是被我杀的他娘是自尽的走投无路吧被我逼的。而前段时间”
陈烟雨闻言猛然回头死死的盯着面前人只是依旧不说话脸上讥讽神色更甚她其实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徐江南的父母皆是死在这个男人手上虽然原因不清但徐江南如何又能幸免于难?
陈铮也是一笑望向亭外他不敢看陈烟雨因为她虽然蒙着面可他一望见眉眼便会想到那名心中有愧的女子喟叹说道:“世人皆羡皇家人可只有在这座宫城里的时候才发现有多么身不由己。”
陈烟雨轻哼一声讥笑说道:“身不由己是个好词因为所有丧尽天良的事都可以用身不由己来搪塞你说呢?”
陈铮点了点头说道:“二十年前的时候不论你信还是不信徐暄若是不死我就得死我若是死了西夏瓦解之后他依旧活不了。而你娘确实是我无能按理本该死在徐暄那会她跪在地上说让她多陪你几年那是那些年你娘第一次求我因为你。
朕给了她三年时间实在是压不住越官之口让她多看了你三年。”
陈烟雨微微闭眼她觉得自己早就心如止水如今再闻此事也是心起波澜。
陈铮又是说道:“至于徐家子如今只能不得已而杀之。”
陈烟雨手指过弦呼吸一滞心如死水脸色青白如霜只不过这个西夏至尊接下来的话语算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前些时日我让青城山赵掌教去找过他麻烦不过被他跑了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后来传闻他又在李渡城出现阴差阳错的帮了我一把其实这二十年西夏的江山也算稳固下来丢点面子无所谓若他身世没有状告天下我也不介意让他就此闭嘴事已至此后在我眼里其实算可有可无等恩科开到西蜀再来一场修书盛事天下人得了利益就算是我杀了徐暄那又如何我在他们眼里一样是个明君。”陈铮很是自信说道:“我可以不杀徐家子但是他不准涉足江南道更不能来金陵。”
陈烟雨很罕见的一笑而过摇了摇头言词怔怔说道:“他会来的。”
陈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算是收回话语其实若从面前人口中得到肯定语气他会看不起徐江南当然也会如约让徐江南活下去一个连金陵都不敢来的人对他自然威胁不大就算折腾起来充其量金玉其外。
不过瞧着面前人兴致寥寥陈铮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心情起了身子准备走出亭子的时候停了下来换上天下仅有的称呼轻声说道:“朕希望他能活到金陵朕在这里等着他看他有没有他爹的能耐。”
说完之后陈铮再不停留往花园之外走去他要去一个地方这些年一直不愿去或者说不愿面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