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月没想到徐江南的反应会这么大这会才有些个后悔心思觉得似乎自己留下来的不是一个救苦大侠而是性情古怪却又不跟你谈人情的江湖人士最为关键的是后者眼光极准对人对事又老练的不像话。
其实这也不怪徐江南他出身苦难有着如今的性子已经极为不易若是常人在早年经历过被人追打到体无完肤的那般程度到了今日这位置还能这么和气温吞的跟你说话已经是烧了高香没有苦大仇深又或者是那种偏向极致的乖僻性子殊为不易只不过这样成长出来的人在某些方面总归会有些与众不同比如李秀月年少之时李怀在外娘俩孤苦受尽欺凌如今苦尽甘来对人对事除了秦晨就连李怀她也不尽信任昨夜之后这才与秦晨商量出此策。
而徐江南则极为反感那种被人玩弄鼓掌间的感觉这会给徐江南一种自己生死被别人掌握的错觉徐江南也知道这是错觉但就是不舒服而且是打心眼里的不舒服其实他不知道这也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而并非智计对决上的胜负帷幄。
只不过这事之后李秀月和秦晨便也不来打扰徐江南他也乐得如此成天跟黄梁生呆在一块有说有笑黄梁生也因此清闲不少后者后知后觉整个营地对徐江南敬而远之的态度被他当做跟自己在一块的鄙夷神色也没人跟他说徐江南便是那夜救苦救难的菩萨一天到晚插科打诨跟着徐江南混吃混喝有时候喝多了还会海口说自己当年跟某个花魁有过一夜之缘惹得酒馆一干人等哄堂大笑指着他说他这种人如果能和花魁睡过一张榻那自己便是那花魁的榻上宾了。
徐江南没有笑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笑的地方他喝多了还老做自己是大侠的梦。
而秦晨一般会坐在楼上雅间起先时分都会让人给请徐江南上去一来二往之后便不喊了只不过那些士卒仆人的低劣酒水都会换上一壶相安无事本来是挺好的只不过越接近长安之后有架子的人就多了黄梁生酒后口无遮拦又不是一次两次以前说着那些大姑娘胸脯白的粗鄙话语倒没多大紧都是一路货色还有应和声调。
临近长安之后黄梁生没想到自己的不堪话语非但没有做到哗众取宠的目的反而招惹了麻烦。
黄梁生一碟酒一口闷出江湖过来人的气象然后抓几颗花生放嘴边嚼着就大放厥词当年的风流韵事说的像模像样似乎当年真的就在此当中宿醉过不过这些在徐江南看来就跟上次说他练剑的起源一样的荒谬可信度不高。
黄梁生趴在桌上老眼浑浊跟徐江南说自己在早年之前认识过一个女子不好看但是就是动了心不过那会贫苦虽然喜欢却连轿子都请不起后来离乡那句话都没能说出口可当时他算什么?属于就算死了也没人给他收尸的那种更加不用说只是离乡没人在意永远属于无关紧要的那种不过她却是来送他送了十里地两人之间没说话他能觉察到她的失落到了十里亭的时候他才说了第一句话让她回去。
她不属于什么书香门第的小姐人物真要是也不会认识黄梁生这种穷苦人不过家里在乡野之中算是殷实黄梁生自己不提在那会着实有些伤自尊更加不用说她爹娘本就不喜黄梁生可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好直说只是每次黄梁生去蹭饭的时候摆上桌台的大多是些剩饭剩菜就连酒也都是自家的酒糟更加不用说吃饭时候的暗嘲冷讽就像一根针很准确的插在他心口。
后来又一次他实在是衣口没钱没地方吃饭她瞧见了他的窘迫带他回家面子受损总比肚子挨饿要好也就是那次虽说同样是粗茶淡饭她爹也是一直沉默坐在门口小板凳上劈柴后来她娘很是罕见的出来拿了一吊钱给她笑着说让她去买点好酒回来她笑靥如花觉得苦尽甘来。
黄梁生这会就低着头眯着眼眼角的皱纹很深笑着说她当时开心的连他的眼色都没看到。
出了门买了一壶好酒。
黄梁生说自己喝了一壶好酒也听了她爹娘一席话不算难听因为更难听的他也听过之后便是他决定出远门的时候没说什么类似风水轮流转又或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狠话人家也是为了闺女好黄梁生还说如果换个角度他可能会跟绝拿着柴刀就直接赶人了。
所以走的时候他也没给她什么承诺他也知道她就是在等他说的除了我喜欢你之外的那句话。
黄梁生直到她要的他给不起至少在当时他给不起。
离乡之后浑浑噩噩混了三年这才遇到了一个贵人兢兢业业跟了两年这才赚了不少银子再加上当时年纪并不算大算是小有成就又等了一年做好身边琐碎事情之后便回了头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再者黄梁生觉得还有人在等他。
回乡之后第一时间没见到故人四下打听却只是听闻她过的不好至于婚嫁问题没有问起先还好离乡越近的时候越是紧张而且他那会的阅历什么大起大落没经历过?就连跟一些官场员外打起交道来也是轻车熟路。
徐江南只是默然听着至于说的是不是事实他并不知道。
黄梁生傻笑着又说自己当时紧张到手心全是汗。
后来转弯换道见到了人已然黄昏时分她摆了个摊子卖些针绣小东西边上一个小男孩瞧见一身与经年不同的他只是沉默收拾东西等收拾好摊子之后他说自己正要说话她却转了个头对着旁边男人喊道你还不去给孩子做饭呢!
黄梁生这才身子一震。
她这会才像看见黄梁生一样很是清浅的说了一句你来了?吃饭没有?
黄梁生这会低着头吸了口气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望着徐江南说当时为了不尴尬只得借口说自己刚好途径回乡看看。
后来她留他吃饭黄梁生说自己还有事没敢呆便离开了。
再后来回到贵人身边的时候心神不宁屋漏偏逢连夜雨办砸了几件事让人给卸了职务照理来说本该是让他冷静一下清醒一下黄梁生苦笑说自己就是当时迷恋上的风月场所不经世事。
说完这些的时候黄梁生已经醉的摇头晃脑不过好在外头大雨降暑也不用赶路雨声清脆黄梁生倒下去的时候哼哼了两句“这女人怎么这样啊!”
要说平常这话黄梁生怎么也说不出口太容易得罪人今日要不是喝上了头估摸着得憋一辈子。
而且按理来说黄梁生哼哼唧唧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客栈又是一副喝酒喝酒的喧嚣样子本无大碍可如今是什么时候。南北寺经年再出世大秦侍诏千年修仙这种噱头之下江湖里很难不起动静无论是长安客洛阳客甚至远到北齐的渔阳客只要对江湖还有那么一分憧憬的皆是往中原西北而去更加不用说世家练武也好让自家那些个小崽子出门也罢总归是有益无害。
再是有些嗅觉敏锐的更是看的长远徐家子在卫城对阵九品不落下风卫澈上京途中遇刺之后悍然单身赴京不说其他就光这份气魄胆色比之族中那些靠着祖辈荣光在外混吃混喝的兔崽子胜了不止两三点还有江湖本不见动静的九品宗师一个个冒出头来徐江南在他们眼里不算什么这个江湖每过个几十年总会出上几个妖孽人物但是能到前辈这个层次的少之又少最多就是吸引了一下眼球而已。
卫澈不同逃婚出门一事早就传遍天下已然成了笑话可笑话之后呢?不过三五年再归卫城一举一动备受这些人的瞩目不为其他就为卫家在江湖中的地位千年都是如此谁都想独领风骚自己没将家族带到那般位置也都想用后人比比就连常人也老拿隔壁家的孩子说话他们就不是为人父母了?就算不是孩子问题家里接班人这种大事总要慎重考虑卫澈从江湖走了一趟回来卫家不说焕然一新至少最为关键的交接程序已经完成虽说当中有卫家只有卫澈这么一个后继人选的原因但是卫澈之后的举动着实让他们有些吃惊。
联姻程家不说卫城韩家不动声色就没了傻子都知道肯定有卫澈的推波助澜还有就是卫家几十年的主心骨去世卫家并没有像他们的看到的那般倾倒若说是卫?i的举动他们可不信若说真是卫?i的想法能容忍韩家在眼皮子低下跳这么多年?还有徐家子在卫家冒头那夜卫澈看着像壮士割腕一般宣告全城说辞极为巧妙若是直接说在江湖可能就会担上一个不义名声即便如今义字当先的江湖已经变了味可那份牌匾招牌还是得立出来。
而卫澈借老祖宗之死翻脸只要有点想法的人都会觉得徐家子跟卫家老祖宗身死有关这样的翻脸就理所当然了而且不要人多十个当中有那么两三个就行烟雾大了自然好过关当然最为刮目的还是孤身一人入京除此之外就是平王府一整个王府数百号人一夜之间死了个干净除却胆大包天的卫家他们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么大的魄力在这风口浪尖上跟朝廷对着干就算是取死之道也比他们族内那些只会说些花哨话的子孙要入他们的眼。
归结起来这是为何?难不成卫家就是出天才的地方这话说出来不是让人笑的?但偏偏一个玩世不恭的子孙两三年内就跟脱胎换骨一样?就像个沉淫当中多年的此间老手一般在处理有些事情的气态和做法上并不输给他们而且胆色上更胜一筹典型的初生牛犊可这样的牛犊若是出在自家后院瞧着也讨喜啊怕就怕后宅子孙太多却都是一些死气沉沉听死话的人毫无生气那才是死不瞑目。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先贤说的好啊无论是“殷忧启圣多难兴邦。”还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都在彰显一个道理砥砺过风雨的总会有出采的地方而磨练人最好的地方便是江湖这座熔炉。
卫家独子出门闯荡若说陷入江湖已有一年半载还好一个才出门的卫家公子就算是在掩人耳目若是能在卫老祖宗眼下跑出西蜀道那才是奇了怪了定然是卫老祖宗的默认之许他们宁肯相信是卫老祖宗在当时的无奈之举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而后辈卫?i难当大任可惜心性已成再无机会自然就将赌注孤注一掷到孙儿卫澈身上如今估摸着死也是属于含笑九泉的那种。
不亏啊!尤其当今局势上卫敬虽说碍于朝廷颜面离了卫家可这只是一句场面话的问题而已再者又说卫家剑阁不是还有那名一招之下就能让青城山小师叔祖灰飞烟灭的老神仙有这样的老神仙坐镇卫家一时半会也倒不了吃惊之余也算见到了这些千年世家的本钱着实眼红尤其等到卫澈活着回到西蜀道领了卫城候的头衔之后至少百年之内卫家没人敢去招惹一个敢袭杀王府的疯子谁敢招惹?
种种改变就是那几年的江湖之行而今机会来了啊堂堂卫家一个独子都敢丢到江湖里去他们这些开枝散叶数代的世家怎么不敢十个出去就算死了九个能活下一个都是赚的。
很不凑巧徐江南这边就遇到了一个还是北齐那边的人渔阳城刘家算是这些年江湖沉闷之下的产物要说整个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家里似乎没有但在渔阳包括周边的郡城内却是小有名声而今也不远千里让着后辈过来不过比之卫澈就要安全的多后面跟着个七品宗师境界的师父跟着同行的还有一名女子是他的师妹长相属于清秀的那类。
七品不算高可也不算低吧方云行走江湖后面吴青也就八品方家底蕴可不比卫家弱上多少九品那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当今之下似乎除了卫月这个妮子气运好到身边跟着个九品宗师也没听说谁有这份鸿运。
行到此处遇见倾盆大雨便到客栈暂歇才进门取下斗笠和蓑衣便听到黄梁生的厥词醉话一句还好男子倒没作声他师妹只是皱了下眉头等到重复第二次的时候女子便变了脸色三步当做两步走到面前一手抓住黄梁生的衣领娇斥骂道:“女人怎么了生你的还是女人呢!”
用力一扯将黄梁生往后一带一巴掌便拍了过来。
徐江南摇了摇头见过脾气火爆的也没见过这般火爆的用手按住黄梁生的衣角往下一拽黄梁生脑袋一缩正巧给躲了过去。
女子见状更是气急败坏嘴里骂道:“本小姐打你你这个泥腿子还敢躲?”
说着又是扬起满是雨水的手掌。
徐江南见她不依不饶叹了口气只得站起身来拦下招式后苦笑说道:“这位姑娘黄老哥酒后失言在下替他赔个不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放过他吧。”
正巧这时像是才察觉到此处动静的刘若云也是往前一步拽住自家师妹的手臂按了下去毕竟之前徐江南的动作他师妹没看到他却是看到了七八分对着依旧耍着小性子的师妹悄悄使了个眼色拉到身后位置这才拱手说道:“师妹年幼让公子见笑了。”
徐江南摇了摇头端起一杯酒笑道:“错并不在她而在某这边徐某便用水酒赔罪此事便就此了结如何?”说完之后仰头一饮而尽。
刘若云面不改色算是这些日子在江湖里摸索出来的简单道理点了点头拉着她往自家师父位置过去喊了声小二这会躲在柜台后面的小二这才偷偷探出头瞧见此间场景之后舒了口气连忙诶了一声然后从柜台内转了出来。
客栈内的酒客原本看戏不嫌事大都是放下酒碟闭嘴不言眼瞧着没戏看了之后叹了口气若无其事的用手中筷子指着酒食喊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刘若云一行人要了房间之后从徐江南身边行过女子错肩之时低声骂道:“没出息。”
徐江南愣了愣然后连饮三杯。
活着难道不是最大的出息?
不过十年之后徐江南再遇黄梁生期间喝酒谈到此事黄梁生却是扇了自己一巴掌快五十的老男人就那么哭着跟徐江南说他后悔没将怀里的首饰给她啊直到她临死的时候他回了一趟那会才知道原来他前脚刚走她跟着隔壁男子又说了句大哥刚才不好意思。
ps:好久好久没写过五千字的章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