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灼的痛楚在经脉里盘旋 火凰尖利的啼鸣缭绕不去。
叶云澜眼皮轻动似乎竭尽全力才缓缓睁开眼。
他发觉自己站在一片焦黑的火灼之地上。
举目望去 满目荒芜除了烈火燃烧的声音 整个世界没有半分生机。
他在哪里?
他开始在焦黑的土地上行走。
周围是一棵棵被烧毁的黑色树木 地上堆积着黑色的花叶残骸。
飞扬的火星掠过眼前神火精魄所幻化的火凰在疯狂嘶鸣。
他走着 忽然看到远处有大片阴影。
走过去才发现前方是一座深谷谷中巨石堆砌而成的庞大城池。
他正站在高山之上城池中所有一切都被他望进眼中。
在这里 他的视力似乎变得格外地好。
能够清晰看见城池中的连绵成片的古老建筑乃至建筑墙壁上所刻满的神秘华美图腾。
这样庞大的城池 代表着一个繁盛至极的古老文明。
可此刻里面却空无一人。
一种难以言说的荒芜笼罩住他。
他明明从未到过此间 却感觉到一种刻骨的悲伤。
巨石搭建的古老建筑在深谷中心汇聚中间却有两片往东西两侧蜿蜒形状上看 恰如一只展翅欲飞的神凰。
他忽然头疼欲裂。
神火精魄依旧在他体内尖啸冲撞着他的心脉身体似乎疯狂想要破困而出。
它在他体内沉寂这几年 仿佛都是在积蓄力量就是为了如今的契机。
叶云澜抬手紧攥心口的衣物 太阳穴突突跳动着汗水顺着脸颊蜿蜒。
难受至此却忽有一种难言的轻蔑烦倦在心底滋生。
……不过只是区区一抹火焰。
竟也敢在他的体内肆虐。
他低哑开口:“闭嘴。”
体内火凰嘶鸣的声音停了一瞬 旋即却尖啸得更加疯狂。
“我叫你闭嘴。”
他慢慢地低哑地重复了一遍。
焦黑的大地忽然开始震动漫天火星如雨飞扬。
他仰望高天。
曜日刺眼。
他将曜日倒映入眼中漆黑的眼底蓦然泛出一点金黄。
――
“贺兰道友我说的是也不是?”
陈微远的视线向他凝视过来神色淡然平静却不容置疑。
仿佛他口中所言便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果然一如当年般惹人讨厌。
况且叶师弟需要以双修疗伤的事情如今竟要由陈微远一个外人代他说出。
陈微远凭什么?
贺兰泽眉头紧紧拧在一处声音极冷:“陈道友未经允许便施以观星卜算之术窥探他人隐秘这就是天机阁传承千年的规矩?”
“只是事急从权而已。”陈微远淡淡道。
他看着贺兰泽唇边似含嘲讽“何况贺兰道友又并非他本人又怎知云澜到底愿不愿意?若因道友一己之私耽搁了云澜伤势才是真正罪不容恕。”
他一口一个云澜非但毫无歉意反倒指责起他来贺兰泽心中怒极却又忧心叶云澜的伤势无法当场发作只好道:“你丝毫不了解师弟以师弟的性子必然不会同意被你窥探更不会同意以这样的方法疗伤。”
陈微远道:“世间除却生死之外并无大事。你身为师兄莫非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伤势恶化归于尘土?贺兰道友我竟不知你原是如此自私之人。”
贺兰泽拳头握紧又松开若可以他真想一拳揍向陈微远那张淡然清俊的脸。
但最终只是咬着牙道:“即便双修之法可以将神火精魄转移可唯有能够让神火认主之人才能够施展此法。何况神火性烈驯服过程中一不小心便会神魂俱散甚至引起神火更加疯狂的反噬有谁愿意担起这样的责任?”
陈微远道:“若消息传出恐怕愿意的人可多得是。”
贺兰泽眼睛瞬间赤红“你休想!”
“我只是开个玩笑道友怎还当真了。”陈微远漆黑眼眸仿佛可以看穿人心似笑非笑道:“不过我想若真要动用此法恐怕最先愿意的便是道友自己吧。”
贺兰泽:“陈微远你――!”
“够了。”叶悬光沉着脸开口“双修之事不必再提。此法变数太多不妥。”
陈微远稍稍露出一点意外神色。
他与叶悬光相识已许多年对方与他一样肩负家族责任一切皆从家族利益出发。
太古世家隐于幕后高高在上世间一切不过都只是他们手中棋子极少会对人特殊。
之前他与叶悬光正在望影台商议赤渊之事只是天池山地脉异动之后对方首先关心的却是叶云澜是否出事。
之后更是停止商议匆匆将叶云澜接到飞舟之上照顾疗伤。
叶悬光对叶云澜的态度很特殊。
若说只是因为叶云澜曾救了曜日皇族中的重要之人叶悬光才对其另眼相看他是不信的。
是以方才他特意将双修之法点出真正目的其实是借此试探叶悬光的态度。
却未想到叶悬光对叶云澜并无他想象之中的情欲之念。
这倒有些奇怪了。
叶悬光低头看着床上叶云澜。
若是当年他未曾夺走叶云澜身上的血脉之力作为自己的亲弟又怎会因为区区一抹神火精魄受到这样大的伤害。
他抬起指尖在虚空划开一道金色裂缝自里面取出一瓶金色血液。
一种无声的波动在虚空荡漾开。
守在门口的曜日侍从失声道:“殿下!这是圣木之精族中的疗伤圣品唯有皇族之人有资格服用他不过只是一介凡人……”
叶悬光抬手令他们噤声。
瓶口打开一阵清香氤氲在房间中。
一滴灿金药液飘入叶云澜的唇中。
叶云澜苍白的面色肉眼可见好转了些许。
叶悬光:“凭借九转莲心枝与此物药力令他伤势坚持三日应当无碍。”
他说完却有脚步声匆匆传来。
门外走进一位带着神圣面具身着长袍的人。
他的地位应当比守在门口的侍从要高看不清模样露只见到头上银白头发似乎已经上了年岁。
“洵长老?”叶悬光眉头一挑“发生了何事让您亲自来寻。”
洵长老躬身道:“殿下天池山异动飞鸾卫前去探查似是有异宝出世。”
“另外陛下传讯要您亲自去通灵玉前见他。”
“孤知道了。”他看了床上叶云澜一眼压下心中担忧道“走罢。”
――
叶悬光来到一块足有一人高的火红灵玉前。
灵石上面如同镜子般映有人影。
叶帝坐于皇座。
他头戴冠冕珠帘垂落长相极为俊美鼻梁高挺唇却极薄与叶悬光有七分相似。
唯独眼瞳并非金黄。
他身边站着一个极美的女子纤手扶着皇座一身繁复华服妆容也是数个时辰才能够仔细画出的精致美艳。
她并没有看向灵石这边只低头凝望着皇座上的男人眼波流转尽是情深。
……就像一只被豢养娇宠的美丽金丝雀所有打扮都是为了讨身边的主人欢心。
叶悬光俯身垂首。
“悬光见过父皇还有母后。”
叶帝道:“你身上伤势如何了。”
叶悬光道:“已经无碍。多谢父皇关心。”
叶帝冷笑一声“星月一族命数将尽不足为虑。未想还敢垂死挣扎算计于你不过是加速自我毁灭罢了。”
叶悬光:“父皇说得是。”
“天书预言天池山异宝出世与吾族甚有关联你必须将之取回。”
叶悬光:“是。”
叶帝观察着自己儿子垂首恭敬的脸忽然道:“朕听洵长老说你救了一个重伤之人样貌生得很像你母后?”
――
叶悬光走后房中除了门口侍卫便只剩贺兰泽和陈微远两人。
贺兰泽冷冷看了陈微远一眼道:“我需要再去联络宗主一番不过陈道友你与叶师弟非亲非故留在此地做甚。”
陈微远道:“你不是他又怎知我们非亲非故?”他低声道“我和云澜之间关系可能比你想象还要亲密得多。”
毕竟叶云澜可是他日后命中注定的道侣。
贺兰泽却不打算与他废话干脆撕破了脸皮“离开房间。”
陈微远这回却难得没有与他呛声道:“贺兰道友未免思虑过甚我虽与云澜关系亲密却也不会做出怎样的事情。倒是你天池山异变各宗弟子惊慌失措身为天宗大师兄却不回去主持大局真的合适么?”
说罢他迈步走出房间。
贺兰泽沉着脸看他离开才快步走出房间。
待贺兰泽走后过了半晌房中角落忽然又有一道身影走出。
陈微远看着门口唇角带着一丝淡漠的笑。
……贺兰泽未免太过好骗。
陈微远走到床前单膝跪在床沿伸手去抚床上人苍白脸颊。
这些日子以来他做了许多梦。
梦中都是他与叶云澜相处的细节。对方在梦中一声又一声唤他“夫君”予他无数体贴和温柔。
就仿佛……真的一样。
只是梦的最后都是他手持着一截白梅花枝面对空荡荡的书房心头执念如巨浪扑来。
每每清醒总是冷汗涔涔。
那种满溢心头的不甘教他难以释怀。
他靠近过去嗅到了那种清冷温柔的香气。
像白梅像落雪。和梦中极为相似。
不由自主越靠越近想要知道对方的唇是否也如想象柔软。
他靠得更近了。
近得几乎快要触到的距离能够看见对方如扇般的睫毛卷卷翘翘可爱得很勾得他心痒难耐直想用指尖去逗弄。
却见伤重沉睡的人忽然睁眼。
双瞳中是如烈日般的灿金颜色。
刺痛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