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梅她已经六十五岁了,可她仍然不失美人儿的本色,在大街上年轻人看到这位老夫人也许会不屑一顾,可使老年人见了她,还会感觉到她的魅力,还要对她多看两眼。王玉梅的丈夫已经去世十多年了,她在ХХ工厂退休后,这些年一直在忙碌着看护孙子和孙女,现在孙子和孙女都长大成人了,已经都离她而去了,她越发感到生活的空虚和孤单。王玉梅的晚年生活很困难,心中还有许多心事,她的两个儿子都是下岗工人,现在王玉梅和两个儿子,每月每人才拿到一百多元的底保金。儿媳妇虽然还没下岗,可也只有五六百元的工资,还有小孩子在读书。王玉梅幸好有女儿的经常资助,他们全家的生活还算是勉强过得去。
王玉梅还一直很惦念着女儿,女儿去日本留学,又找了日本丈夫,结婚生子,定居日本。王玉梅的女儿远离身边,长期不能见面,王玉梅早就想去日本,想到女儿家去看看,女儿和女婿已经多次向她发出邀请了。现在王玉梅受到程蕙兰的促使,她就以到日本女儿家探亲的名义,办理了出国手续。王玉梅将家里的事情大致料理一番,2000年的初秋,王玉梅和程蕙兰姐妹一起飞往日本了。
那一天李望东和程福送他们到机场,大家互相握手告别时,程蕙兰感觉到程福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很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他的表情似乎很伤感,眼神深情地看着程蕙兰。程蕙兰直到这时才认真地看着程福,他的头发是染过的,显然是白发过半了,很深重的抬头纹说明他也是很操劳,他显得有些苍老了。她回来这段时间匆匆过去了,也没有找时间和他仔细地谈一谈,他们曾经有三年多的夫妻生活,她知道程福是真心的爱自己,他们也经历过十几年的感情磨练,……。一幕幕的往事又涌上程蕙兰的心头,她觉得很难过,她的眼圈有些发红了,可是她还是强忍着没有流下泪水,……。
赵厂长也来送行,还有陆桂珍和王薇也赶来送行,王薇既是代表个人,又代表樱花大酒家,王薇给他们每个人都送一份纪念品,还特意送给黄玉林夫妇一件很珍贵的手工艺品,这真挚的友情,使大家都感到有些恋恋不舍。他们进入检票口,就要上飞机了,程蕙兰看见程福、李望东,还有赵厂长、小陆和王薇等人都在挥手告别,程蕙兰越发地感到一阵酸楚。程蕙兰在想,此去之后再回长春的机会就很少了,她用手指擦着眼角的泪水……。飞机起飞了,透过机舱的窗户程蕙兰还在留恋地向下张望着,眼下的城市面貌逐渐地模糊了,程蕙兰用手绢盖住了眼睛,……。
程蕙兰一行人到北京,又换坐飞机飞往日本。王玉梅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看着机舱外面那湛蓝的天空,向下望去是滔滔的云海,过了一段时间飞机进入海洋的上空,透过云块的间隙可以看到下面那深蓝色的海水。王玉梅第一次坐飞机,她一直看着机舱外面的景色,不知不觉飞机已经飞入日本国的领空了。天气变得很晴朗了,她看着海洋和陆地之间那曲折交错的海岸线。飞机降低了高度,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山脉、森林、河谷、城市和海上行驶的船只,她觉得日本国的自然景色很丰富也很美丽。
飞机在日本东京国际机场徐徐降落,王玉梅的女儿、女婿,还有小外孙都来迎接她们。女儿穿着日本和服,简直就是一个地道日本妇女的娇美模样,女儿显得很高兴也很礼貌拘谨,她介绍穿着西装革履的女婿,女婿很礼貌地上前鞠躬问好,小外孙才三岁,也上前行鞠躬礼,并且用中国话说:
“姥姥好!姥姥一路辛苦了!”
王玉梅情不自禁地上前去抱起了可爱的小外孙,亲吻着孩子细嫩的小脸蛋儿。
王玉梅来到日本算是开了眼界,看到日本是那样的发达,那样的文明,女儿家的生活条件那样的高水平,人们之间那样的讲礼貌。可是王玉梅在日本还是感到很不适应,王玉梅觉得真是进入了很不习惯的礼仪之邦,她只好很不习惯地接收和学习着这繁琐的礼节,她也学一些鞠躬回礼和客套话了。女儿和女婿还领着她去了一些旅游景点。
过了还不到一年,王玉梅确实是呆不下去了,她在日本语言不通,生活更是不习惯,更主要的是她很想念长春的儿孙们,王玉梅在日本生活了将近一年就回国了,又回到长春和儿孙们在一起生活了。
又来到‘五一劳动节’了,可是现在的‘五一劳动节’一点也没有当年那节日的喜庆气氛。王玉梅回忆着当年,她做过多年的厂工会副主席,五一节是她最忙碌的节日,当时的社会和工厂对五一劳动节相当重视。每到五一节王玉梅都要组织和领导厂里的各种活动,要评选和嘉奖劳动模范;五一和十一都要组织和参加全市的节日大游行;要组织单位的五一文艺晚会和舞会;还要接待省市和中央行业系统的慰问团,各种慰问演出;还要代表工会或者跟随厂领导参加一些青年们的结婚典礼等等活动。有时还要赶在五一劳动节时涨工资,那时全厂喜气洋洋的节日景象,工人们喜形于色的表情还都是历历在目。那年月的王玉梅总是那样的精力充沛、总是工作得那样的井然有序、那样的和蔼可亲、那样的漂亮!一些领导和同志们都是以钦佩的眼光、欣赏的眼光、甚至是很亲切的眼光看着她。
可是现在,孤单一人的王玉梅刚从日本回来,看着两个儿子还是没有班可上,每月开着一百多元的底保金,到处游游逛逛无事可做,还经常喝酒和媳妇打架。孙女大学快毕业了,可是孙子没有考上大学,还没有个固定工作,王玉梅心中感到有些愁苦。王玉梅腿脚还可以,这一天吃过早饭,她没事可做,就在她家附近的街头上散散心。她正在随便地向前走着,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说话:
“是小王啊!怎么一个人溜达?”
王玉梅回过头看见是一位老人在身旁,啊!是赵厂长!她感到有些惊喜,两个人都站下了,王玉梅面带笑容急忙地说:
“是赵厂长啊!很久不见了,你挺好啊!”
“挺好啊!你也挺好吧!”
“唉!还算行吧。”王玉梅回答说。
王玉梅仔细地看着赵厂长,他穿一件咖啡色的风衣,带着一顶小礼帽,露出的头发都是灰白颜色了,可是脸色很好,带着一幅茶色眼镜,显得既精神又洋气。王玉梅问道:
“听说赵厂长去美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厂长微笑着回答说:
“啊!回来还不到一年,美国也就是那样,人老了总是要落叶归根,很想家呀!就回来了。听说你也去日本了?”
“啊!我去女儿那里看看,只呆了不到一年,我对日本的生活很不习惯,语言不通,连电视都看不懂。刚从日本回来。”王玉梅回答着。
他们在大街上一面漫步者,一面唠得很亲切,赵厂长说:
“你这是到哪儿去呀?”
“我在家里没事做,实在闷得慌,就出来走走。”
“我也是啊!你看前面就到ХХ公园了,我们进去逛公园吧!”赵厂长兴致很好,就发出了邀请。
“好吧!我可是好几年没进公园了。”
ХХ工厂家属宿舍区距离这个公园很近,他们有说有笑地就来到公园门口了,他们买了门票就进去了。
虽然已经过了五一假期,可是公园里的游人还是很多。湖面被暖风吹起微微的波澜,岸边垂柳的枝条带着新绿的嫩叶随风摇曳着,人们的脸上还都带着春天的喜悦。王玉梅的心情也觉得轻松了,她和赵厂长在湖边漫步,站在湖边不远的草地边缘上,遥望着湖心岛上那些新绿的树木,还有那灌木丛生的满支儿的梅花,那些梅花开得很艳丽。
“日本的孩子也挺好吧?”赵厂长问道。
“日本的生活条件的确不错,女儿本来有工作,可是生下小孩儿之后就辞职了,专门在家伺候孩子和丈夫。男人有时还在外面花天酒地,可是女人在家里还不能发脾气,唉!”王玉梅说着还叹息一声。王玉梅接着又是有些忧心忡忡地说:“孩子虽然不上班了,可是生活得还是很累,很少有在娘家时那种懒散休闲的时候了!每天要早早起床伺候丈夫上班,白天做家务带孩子也很忙碌。虽然和公婆分开居住了,可是还要经常地、礼节繁多地去伺候公婆。有一次和女儿谈心时,女儿在我面前哭出了声音!┅┅。”
“据说日本人都是按着计划有节奏的生活,据说日本人都生活得很累,可是日本人的平均寿命很长啊!”
“可是我对日本人的生活习惯还是很难适应,据说美国人生活得都很自由自在?”
“唉!其实都差不多,我的儿子刚到美国时要去打工赚钱,也吃了很多苦。现在的年轻人和我们那个时代可是不一样了!在美国,年轻人对婚姻和家庭的观念都很淡薄,好在儿媳妇也是中国大陆去的同学,情况还好一些。”赵厂长说。
“原来这两年我们都在国外,所以一直没有见过面。”王玉梅说。
他们一边闲聊着,一边在一条小路上慢慢地走着,王玉梅关切地问:
“听说你的老伴儿也去世了?”
赵厂长叹息一声,点点头说:
“老伴儿去世快两年了,她去世之后我才去美国,我家小三儿在美国定居了,我在小三儿那里呆了一年多。可是在美国,子女成年之后都要离开父母,而美国老人更是不能去拖累儿女,老人们要是不能自理,就宁肯自己去住养老院。”
“日本的年轻一代也强调自己独立生活,如果两代人在一起生活的话,就要开展一场婆媳之间的战争。”王玉梅微笑着说。
“时代真是不同了!看来我们老年人要过我们老年人自己的生活了!”
他们平时都很孤单,如今老熟人遇到一起,自然是感到格外的亲切,有许多说不完的话题,他们都为这次重逢相遇而感到十分欣喜。其实他们不仅仅是同一工作单位的老同志和老熟人,原来他们也有过一段颇为亲密的感情经历。在半个世纪之前,可以说他们相爱过,但那只是一段很微妙的情感生活,那时有人以为他们会相恋而结婚,可是他们没有结婚,这给当时作为少女的王玉兰很大的精神打击,对赵厂长来说也在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痛苦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