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善後-
民国十三年,1924年3月8日,日本东京,内阁会议厅。
「混帐、混帐。支那人手上有毒气,内阁竟然完全不知道。你们陆军到底干什麽去了?」日本首相清浦奎吾拍桌大骂着道。「你说,你说,你们调查的如何了?支那人还有多少毒气?他们还说要继续使用的。」
「首相,我刚刚让人整理了一些过去的情报,」陆军大臣宇垣一成有些底气不足地道。「研究人员提到,1918年支那人就开始建立农药厂生产农药供农民购买使用。而农药厂也是化学工厂,同样可以生产毒气的。根据产量预估,以他们工厂的数量与规模,这几年支那人最少能够生产出5万吨芥子气。」
「5万吨?这些毒气能造成多少伤害?」
「首相,根据欧战的例子,这些毒气最少可以杀死60万名士兵……」
「60万?那是我们现役师团的两倍!我们大日本帝国皇军有几个60万?你说这还是最少?那最多呢?」
作为陆军大臣,宇垣一成难得地不敢回话,只是低头看着桌上的报告。
「不行,我们要立刻和欧美各国联络,让大家一起谴责支那人,最好再来一次八国联军!」他转向外务大臣:「松井君,这事就拜托你了。」
「是,我知道了。」松井庆四郎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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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三年,1924年3月10日,美国大使芮恩施求见陈天禾,立刻被接见了。
不过他才一走进会议厅,就知道自己此行多半不会有什麽结果。因为他看到茶几上放了一份报纸,其标题与版面照片他非常熟悉,正是1月25日的纽约时报。
寒暄过後,芮恩施温和地问道:「听说,贵方在针对日本人的作战中,使了毒气?」
「是的。」陈天禾微笑着坦然承认。「我们用了一些。」
「可是,陈主席,」芮恩施皱眉问道:「你应该知道,海牙公约里面是禁止使用毒气的。」
「是的,我知道。我很清楚,」陈天禾一边微笑,一边直视着芮恩施道:「海牙公约第二条,《禁用毒气弹的声明》。」他不待芮恩施发问,又道:「我也知道,海牙公约第一条,《禁止从气球或用其它类似的新方法投掷炸弹和爆炸物的声明》。」他很礼貌地没有提起桌上的《纽约时报》。两人都彷佛它并不存在一般。
芮恩施心知肚明,心中叹息着,脸上只露出苦笑。他不知道该怎麽说了。
「大使先生,我必须说明,在我看来,那些日本入侵者被枪炮打死,或者被毒气毒死,并没有什麽区别。」陈天禾微笑着徐徐说道:「但对我军而言,是否投入残酷的地面交战,就有生与死的差别了。这点我希望您与贵国政府能够理解。」
「我能理解,」芮恩施沉默一会,道:「但是,我国仍然还是必须为此向贵国提出谴责与抗议。」
「贵国政府的想法,我也完全能够理解。」
既然美国政府都已经对英国提出了谴责,这次自然也不能独漏了中国了。陈天禾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美国此时抱持着孤立主义,如果美国现在的总统不是柯立芝,如果是在二战後,美国确立以其为核心的全球秩序之後,甚至不用到二战後,只要等到罗斯福那生猛老货上台,这关就没有那麽好过了。而现在嘛,就是另一回事了。安全过关啦,哈哈。
他微笑着道:「另外,我在此做出严肃地保证。此後我军除非受到同样的毒气攻击,或者我国领土与民众受到大规模进攻与屠杀,而我军无法防御,将不会再次使用毒气。过几天我会让人公告这一点。您可以将其视为贵国的谴责与施压产生的效果。」
还好,不算白跑这一趟。芮恩施终於松了一口气,道:「感谢陈主席的明智。希望这不会影响我们两国之间的密切关系。」
「当然不会了,」陈天禾道:「我是很感激美国的,我国还有很多地方要倚赖贵国的帮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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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芮恩施,陈天禾招来蒋百里、张謇、章太炎、唐绍仪等人,把事情经过一说,然後笑道:「其实事情也就那麽回事,大家心知肚明。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追究也没什麽意义。英国出了那麽大的丑,照片文件都弄到报纸上公开去了,也都没什麽事。我们这次做的很乾净,因此他们也就只能谴责抗议一下,讨一个可以下的去的台阶,对他们的国会能作出交代就好了。至於与我们绝交禁运封锁之类的,对美国没有任何好处,只会便宜英国人和日本人而已。他们已经在中国市场上占有最大份额,若是一封锁禁运,这块也会跟着失去,恐怕他们的总统还会受到国会的压力。」
「老实说,我倒还有那麽丁点希望美国禁运,现在我们的工业基础已经建起来,可以自己发展了。如果美国退出,那麽我们的产业将自动补上这一块空间,获得最大的国内市场份额,这对经济的成长有巨大帮助。不过目前我们还是有求於他,例如那些每年几万名派出去的留学生,因此还必须和他维持好关系。和美国友好,对我们继续深植基础还有很重要的意义。大约再经过十至十五年,我们就可以经由美国的协助培养出五十至七十万名大学以上学历的管理与技术人才,那时才是我们脱离美国羽翼自立的最佳时刻。」
蒋百里关心地问道:「天禾,你以後真的不再用毒气了吗?」
「是的,不再用了。」陈天禾微笑道:「用一次效果已经够了。没有其他意外的话我本来也打算只用这一次而已。这麽干的最终目的是展示我们的实力,这样以後其他国家就不会轻易来招惹我们。这就叫做战略吓阻。如果每次用天天用,造成的反应就大了,负面效果太高,那是万万不可。即使要用,也决不能为人所知。」
「你用的这一次,可是一下去掉了日军近十八万人啊。天禾。」张謇在一旁抚须笑道。
「就是因为只能用一次,所以当然要把效果尽量扩大,这才能尽量收回成本。」陈天禾理所当然地道:「光这一次就能用微小的代价打败日本,又能震慑洋人,何乐而不为?」
「现在就剩下和日本谈判,用那十万人质迫使他们承认失败这件事了。这之後我们就会被西方主要强国承认是世界强国之一了。」陈天禾笑道:「打败原有的强国取而代之,所谓的列强的头衔就是这麽来的。」
「我想英法等国很快也会来人抗议,就请唐老随便应付一下他们就好了。特别是英国人,他们自己屁股上的屎还没揩乾净呢。」
「另外就是日本,我想等他们在欧美各国碰个一头灰之後,就会来找我们谈条件了。这之前就请唐老先敷衍一下他们好了。」
「啊,还有,」说着他想起一事,道:「等我们和日本的问题解决之後,就可以开始和洋人谈废除不平等条约,收回关税、租界、领事裁判权等等问题了。这方面请唐老事先准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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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日本人上门的同时,陈天禾就在观赏着国内对这次事件的反应。一如以往的情况,正反两方面都有。
正方:「护**这毒气放的好放的妙,鬼子正事不干,跑中国来造孽,这下遭报了。哈哈,活该!」
反方:「放毒气是违反国际公约的,况且这样实在有伤天和。」
正方:「放毒气违反国际公约,那麽鬼子跑中国来造孽,难道就符合国际公约,无碍天和?你不会是家住东京?」这货说到後来就开始人身攻击了。
反方:「我是纯正的中国人。我只是要说,狗咬你一口,难道你也要反咬狗一口?」
正方:「这不是反咬狗一口,而是拿把刀给它撩一把!」
「…………」
像这些言论,媒体上的笔战,陈天禾只是偶尔看看,并不怎麽在意。反正他摆正军阀心态,不在乎这个。如果指名道姓骂的太过头了,自会有公务律师出来告之以诽谤罪,一切按法律办理,也不需他浪费精神。时间一久,同盟民众也就掌握到他的尺度。於是赞扬者有之,嘲讽者有之,拐弯抹角者也有之,他也是看看就罢了。如果连这点气度或者说脸皮都没有,他就别干军阀大独裁者,辞职回家当寓公抱老婆算了。
「天禾哥哥~」
说老婆,老婆就到。一个女孩儿随着一阵香风扑进他怀里。他忙抱住并立刻加以抚慰。
「小柔柔啊,我最近比较忙,冷落了你。你可别不开心啊。」
小柔柔嘟着嘴道:「人家已经二十岁,不小了。可以生孩子了。你说等人家二十岁就让人家生孩子的。」显然这小柔柔长久以来心中累积不少不满。外加她最近到羽林孤儿院当教师,看多了可爱的小孩,不免有些眼馋。
「好好好,等我过几天把日本的问题解决了,我们就来生个孩子。今年以内,我保证。」
说起来,这小柔柔嫁给他也算辛苦了。甫一结婚马上失去自由,连学业都得请家庭教师来进行,现在颇有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传统女人情况。原本张謇对於家族子女的管理是很开放的,就算是女孩子也给上学堂,甚至去工厂工作实习。但成了陈天禾的妻子那就不一样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就是陈天禾自己出门,都要带上一两百士官团明里暗里护卫随行。微服出巡?这是哪个位面的梦话?他可是中国第一,也许也是世界第一的大军阀大独裁者,而不是需要上门拉票拜票糊弄人民的美国总统!再说这陈天禾本质上就是个宅,虽然很忙,但没事是不会到处乱跑的。体察民情的事,自有他的士官团与戴笠的情报部作为他的眼睛。他自己则是龟在家里,虽然现在没有PC,但他可以呆在床上调教小柔柔啊。这就叫做萝莉养成!
不过这样空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用那招警告一下他们。陈天禾叫来侍卫,让他通知参谋部开始执行乌云罩顶作战最後一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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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三年,1924年3月18日,日本大使日置益求见。
「总算来了,真是浪费我的时间。你也不想想,像我这种敢一下子放毒气毒死十八万人的疯子,哪个国家敢和我玩八国联军?他们嫌抚恤金发的不够多吗?」
包围圈外的壕沟越挖越多,铁丝网越布越密,包围圈内的日军试了几次都没冲出来,反倒折了数千人。如果不是蔡锷等人少量供水供粮,恐怕他们已经饿死渴死一大半了。是的,只有少量而已。饿不死,但也别让他们有力气到处跑。僵持了七天,日本人终於屈服了。当然这中间不免出现几次空战,几次失败的登陆与炮击尝试,被击沈各种船只若干等等。自然护**也不免受了些损失,几架战机与三条潜艇、两艘飞艇等,让陈天禾很是心疼。
截至目前为止,加上被击沈的军舰海员、运输舰上的陆军师团,日本总伤亡已经达到近20万人,而且几乎全是死亡,受伤获救的极少。这自然是因为毒气的关系了。若与日俄战争相比伤亡约75%,若是论死亡数量则达到两倍多,日本这次可真是元气大伤。
而日本之前向欧美交涉一起出兵干涉,无一例外地都被婉言拒绝了。令各国伤亡惨重的欧战结束没几年的现在,没有人愿意直接面对一个敢公然在战场上使用毒气的疯子。至於日本向英美的贷款也被拒绝了,美国方面不用提,英国自己这几年在各殖民地军费严重超支,财政情况也不很好。而日本遭到这麽大的惨败,实在看不出什麽胜利希望,特别是英日同盟已经结束的现在,英国更不可能把钱浪费在日本身上。
日本失望之余,又收到陈天禾的最後警告。这个警告如此之有力,使他们不得不认真考虑继续战争的後果――3月15日深夜,20艘同盟飞艇经由地面灯光的引导,在日本几个主要城市中陆续撒下总计2000吨的传单,上面印刷了这次山东作战的经过与日军的伤亡。随风飘洒的传单甚至撒满了皇宫屋顶。次日日本内阁在会议时,日本首相清浦奎吾便当场质问陆军大臣,如果这次中国飞艇撒下的不是传单而是毒气的话,伤亡会是如何?当时专家给出的数字令所有人不寒而栗――五百万至一千万人(若是芥子气,他们过於高估了,若是他们尚不知道的沙林,则是低估了)。而陆军大臣也承认,日本陆军已经伤亡惨重,除非全国动员,否则无力在山东继续作战,甚至无力维持东三省乃至於朝鲜的安全。而即使如此,在中**队大规模使用毒气的前提下,日本依然没有在中国获胜的任何可能。另外,以这时的技术,白天没有问题,但却没有任何有效的办法能拦截夜间的飞艇阻止其对日本城市发动攻击,这件事也被陆军部的专家确认了。
最後,大藏大臣也出来承认,经由西伯利亚的失败、关东大地震,到这次的山东失败的连续打击下,日本目前财力已经不足以维持部队在大陆上的作战了。现在甚至连维持目前的动员兵力都很勉强。如果要继续维持大规模的作战,那麽应该设法由欧美获得10亿日元以上的贷款才行。而外务大臣也站起来确认,日本对外获得欧美支持乃至於贷款的努力也已失败,不太可能获得贷款了。
综合种种条件,日本内阁在当天就得出了结论,必须承认,日本已经失败,为了本土的安全,必须尽快结束与中国的战争。即使这不仅是承认山东的失败,还需要以全面撤出中国东北为代价也是如此。并且此後,至少是在短期内,大陆争霸的政策必须要进行修改了,至少在发展出自己的反击能力之前,此一政策必须搁置。最後,日本必须尽速发展与拥有自己的毒气战力与相关的运送投掷能力,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日置益是在3月17日接到国内的命令。当时他得到的底线是,日军将撤出山东乃至於撤出中国,暂缓大陆争霸政策。东北权益可以放弃,尽可能保住朝鲜,万不得已的最坏情况下朝鲜也可以放弃。
日置益是抱着悲壮的心情登门求见的。在得到陈天禾接见後,却发觉这位恶魔主席意外的并没有对他赶尽杀绝。陈天禾得知日本这次提出的条件後,认为是很合理的结果。他们主力师团已经被消灭大半,死亡人数比日俄战争时高的多,已经不可能再从山东获利,甚至已经无力维持在东北的利益了。况且此时日本在中国东北的利益也还没有前世九一八以後那样的全面殖民开发东北来的大,现在东北还在张大胡子手下呢。若是在九一八以後,日本大概就不会这麽爽快地认输了。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日本正处於所谓的大正民主时代,军人势力还没有後来那麽强。日本对自己还有很大用处,眼前做到这一步就好了,暂且先不要把他们逼的太紧。
於是陈天禾大方地表是只要求日本放弃支援北洋军阀,将军队撤出山东与东北;收回日本在东北的独占性权益,但允许日商参与中国境内的公平经济竞争,并同意给予其优惠。然後他要求日本减慢在西伯利亚的撤军速度三个月,这些地方将由同盟军队予以接防回收。最後,陈天禾宽宏大量的表示,朝鲜作为日本的势力范围,中国对此将予以承认而不予触动。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陈天禾还指望倚靠日本当出头鸟去挑战英美,而日本现在已经失了东北,若是再丢了朝鲜,那他们还从哪里压榨搜刮出资本来进行南侵?再说那些棒子也不能让他们快乐度日了,回头让就亚玛尔干送少量的军火给他们,适当挑拨一下让他们加大一下对日军的抵抗力度,好让日本在朝鲜再多削减棒子一些人口。为了方便日本的南侵,陈天禾甚至没有提出要收回台湾。当然,这也是因为在此时这个条件是不现实的。因为即使现在的同盟再徵兵,再用更多毒气,也没有办法跨越两百公里的海峡登陆台湾。即使飞艇全部出动,大概也只能在第一波送上两个师左右的兵力装备以及维持一个月作战的补给,再往後就不行了。要想收复台湾并将其维持在自己手上,一定规模的水面舰队是必要的。等到二战开始,日本和美国打的精疲力竭的时候,那时他才会动手收复台湾的。
最後陈天禾再抛出了一个诱饵,就是大家熟悉的「大东亚共荣圈」了。这是过去他在某小说上看到的想法,他对其极为激赏。如今有了机会,当然要好好效法一下了。於是他大谈中日之间「千年的友谊」、「一衣带水」,应该「中日亲善」、「睦邻友好」,以实现「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为职志,最後达到「大东亚共荣圈」的最终目的。中日可以做出协调进行合作,中国限制海军吨位,发展陆军并经营陆地方向,日本则限制陆军数量,发展海军经营南洋的群岛方向。而中国可以提供日本市场上、资源上,以及必要时资金与军火上的支持。这样两国均可得到安全上的保障,并确立各自未来的目标与敌人。
陈天禾知道,这种战略诱饵的吸引力与成功率是非常大的。日本之於中国,就好像英国之於欧洲大陆,属於一种黏附在大陆旁的肿瘤。当欧洲国家还不够强大,自体免疫力不够强时,则英国在欧洲就有其利益存在。当欧洲国家强大到一定程度,甚至不需达到统一的程度,英国在欧陆上的直接利益就消失了,於是就只好转向海外殖民地发展。典型的例子就是英法百年战争战争。十四世纪时英国因为王位继承而在欧洲拥有领土,法国也处於分裂状态而不甚强大,於是英国便在法国本土上直接与法国竞争交战,当时英法的情况几乎就和现在中日的情况一样。直到百余年後,法国出现了圣女贞德,激起了法国民族主义浪潮,才扭转大局将英国逐出法国本土并完成法国的统一。而英国在百年战争後不但一无所获,还丧失了几乎所有在法国的领地,结果迫使其放弃大陆制霸的企图,转而向海上发展,从而走上了海上帝国的道路。
想想看,英法间打生打死了上百多年,英国烧死了圣女贞德,殖民地与海上竞争了数百年,最後还打垮了法国英雄拿破仑,摧毁了法国人统一欧洲的梦想。英法之间可说仇深似海。可即使如此,其後英法还在後世的大战中两次携手抗敌。原因无他,利益追求尔。而中日之争从甲午到太平洋战败不过才打五十年而已,在今世也才三十年。其根本还是源於中国衰微分裂,免疫系统低落,使得日本这个肿瘤看到了殖民中国的机会。今日中国统一已经就在眼前,而国力虽不是超强,但中等程度也是有的。这使日本如同当年英国一般,完全失去了大陆上的利益,将强迫他们往海上发展。
其实这里面还有个更为根本原因。就是陆权与海权之争。各国随地理环境、国力的不同,而会有不同的战略方向的选择。例如英国四面环海,他的选择就是发展一只强大的海军,因为只有海军能从根本上维持其安全。法国、德国与俄国都是陆权国,因此只能选择发展陆军。这倒不是他们不愿发展海权去争夺海外殖民地,而是各国经费有限,若倾向於海军,那麽陆军势必受到影响。英国周围有海峡保护,而德国、法国与俄国则虎视眈眈互相牵制,不可能放弃陆军,唯有减少海军投资,在海军方向上取守势。
限於财力,就算富强如後来的苏联与美国,也各有其发展重点,而无法全面性发展。前世中苏联後来虽然发展出强大的北大西洋舰队,但重点还是放在陆军,其舰队整体实力仍不能与美国抗衡。同样的,美国因为地理环境优越,有二大洋保护,其重点始终放在海军上,陆军实力与投资远远不能与海军相比。至於同时发展海权陆权?基於财政上的原因,通常是不可能的。一般情况下各国在着重陆权和着重海权只能二择一。也许某些超级富国如美国在战争中可以将两者全速扩张,但必然不能持久。美国在两次战後都将陆军大裁但保留较多的海军就是最好的证据。
而中国短期内并没有海外利益存在,其利益方向乃在陆军可达的陆上。且中国此时最大的潜在敌人并不是日本,而是仍然占有数百万方公里中国领土的俄国。因此中国的财力又非常有限,故资金将无可避免的倾向於陆军,因而暂时无力往海上发展。
再说就算中国想往海上发展,也得看日本和美国同不同意。现在中国已经把日本逐出大陆,使日本的利益转向海洋。日本能接受撤出中国这条路,除了陈天禾手上的大批毒气威胁外,更重要的是日本除了大陆外还有往海洋发展这条退路。如果中国还要建设海军往海洋发展,无疑是斩断了日本的最後退路。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如此日本将与中国不死不休。
从另一方面说,美国目前之所以敌视日本而拉拢中国,也是因为日本海军是太平洋上唯一有能力威胁到美国本土与美国利益的国家。美国因此而把日本当作假想敌,并以拉拢中国或是透过其他方法千方百计削弱这个敌人。只要太平洋上没有其他的强大海军,则美国此种政策便不会有根本的改变。但若是中国也开始大造海军,那麽将在日本之後又触怒了美国。这时美国就非常有可能与日本联合起来一起压制中国,甚至出现更恶劣的情况,美英日海军共同压制中国。而这种同时对抗世界头三名的海军强国的情况是陈天禾所要极力避免的。
而对於日本来说,他拥有和英国同样的一个优势与原罪,那就是日本是个岛国。身为岛国的日本,虽然有海洋隔绝本土避免遭到敌人陆军攻击的天然优势,但不可避免地需要一只足够强大的海军来保护自己与海外航线的安全,即使他没有海外殖民地亦是如此。这就是为何陈天禾前世中日本後来将陆军扩张到几百万,在中国大陆上大举侵略时,仍然需要维持庞大海军的原因了。若是没有足够的海军,那麽美国随便派一只舰队便可封锁日本,即使日本有再庞大的陆军也只有坐困饿死的结果。因此日本即使能放弃陆军,也绝不能放弃海军,比起陆军来说,海军才是日本的真正根本,这就是英国和日本作为岛国的原罪。
陈天禾这次就给了日本这个理由。他阻止了日本往大陆的扩张,同时提议限制中国的海军。这样一来日本就没有了後顾之忧。没有强大海军的中国是不可能登陆日本的,因此也就不会威胁日本的根本安全(飞艇除外)。而同时失去了往大陆上发展的机会,则日本便可以放心全力往海上发展,且这也成了日本最後且唯一的选择。而这将造成日本最终无可避免的与英美对抗,并且是不死不休,毫无退路与和解余地。这和现在的中日对抗日本还有退路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此後日本的目标只能放在南洋,这不但是中日盟约的不得已的选择,并且在不久後也会成为战略发展方向的唯一选择。原因很简单,失去大陆,限制陆军并往海上发展,那麽日本就只剩下大造舰队这条路。而日本一旦将主要财源放在舰队上,那麽他的舰队将会远超过陈天禾前世的规模。这一来,光是为了维持这些舰队的存在意义本身,就会迫使日本不得不往南洋发展。
而南洋是英美殖民地,除非他们愿意完全放弃南洋殖民地,甚至放弃自己的安全保障,否则不可能拿出更大的利益来收买日本对抗中国。而即使英美真有魄力放弃南洋殖民地,但试想,此时日本有一只用大部分财源建造与维持的庞大舰队,如果他要对抗中国,势必发展陆军,然而其财源不足以同时支持陆海两军,於是他就必须削减舰队。而日本面对英美的优势海军威胁,他会愿意冒着失去已经入手的地盘的危险而自废武功吗?如果英美海军在日本入侵中国时,从背後插上日本一刀又怎麽办?这是日本不得不防的。说到底,海军才是日本的根本。
也就是说,从深层原因上来说,眼前日本与中国的对抗不是必然的,与英美的对抗才是。当然在18世纪以前,航海技术不足以支持日本往南洋等地发展,这时经朝鲜往中国的大陆政策便是日本唯一的选择,其与中国的对抗便是必然,这时日中之间就是自然天敌。但是航海技术的改变已经改变了这一点,现在日本有南洋这个更好的选择,因此中国之间不死不休的根本原因就消失了。
相反的例子是欧洲,18世纪以前中国和欧洲不是敌人,因为互相均无法造成威胁,只有贸易利益,因此从短期眼光(即不互相争夺殖民地)来看有共同的利益,是互补的关系。但是18世纪以後,航海技术的发展使得欧洲具备了殖民中国的可能,因此自然成为天敌。
如果从陆上的例子来看,十九世纪以前俄国和中国经过一场小规模战争确认边界,从此之後和平相处。但十九世纪後铁路的发展让俄国有力量往远东投送大量兵力来发展势力,这时俄国和中国便由和平相处的邻国而一跃成为成为不死不休的天敌了。
错误的战略方向选择,将会给自己带来错误的敌人。最经典的例子就在眼前,一次大战前,英国秉持其传统政策,本来选择德国作为盟友以对抗欧陆上最庞大的陆权强国俄国。但是德皇威廉二世不愿听从俾斯麦的建议,不懂蹈光养晦,反而大造公海舰队,其海军军力之膨胀对英国造成了威胁,到最後迫使英国与德国进行造舰竞赛,并拉拢法俄来对抗德国,最後形成这次欧战的格局,使德国落入失败的深渊。这正是一个典型的战略错误的例子,这样的愚蠢错误陈天禾自然是不会犯的。
对於中国来说,陆权才是根本。即使在最恶劣的情况下,中国遭到美英日的联合封锁,但只要中国有足够的工业实力(目前中国已打好初步基础,凭着这个基础可以自我进行工业扩张,当然若有美国支援则扩张速度更快),凭着世界第一的人力储备就足以与这三国在陆上对抗,从而避免敌人登陆。至於封锁?中国只要把中横铁路与中亚铁路相连,再往前延伸修建就可以把铁路直接修到中东。这样对中国的海上封锁就毫无意义。中国唯一需要经过海洋的利益就是未来中东的石油,但是对於中国而言,这条海路完全可以由铁路来取代。这和日本、英国乃至於美国非得需要通过海运不可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而且不只是铁路,陈天禾未来还打算建油管。因此中国完全能够以大半个亚洲大陆的规模来自给自足。
当然,中国迟早要建立相当规模的舰队来追求海权,这是不可避免的。但即使要建立舰队,陈天禾也要尽力避免落入与美日同时对抗的情况。其中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等美日大战开打,死上几万几十万人,已达不死不休的地步时再开始大造舰队,这样就是最安全的。在此之前他只要维持一只适量的,不足以威胁美日的舰队来培养海军人才就好了。当然他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选择东海以外的海上战略方向。关於这点他初步的打算是吃下缅甸後,以缅甸为海军基地,直接面向印度洋建立舰队维持印度洋上的区域海权,并以这个区域海权来保护通往中东的航路。这是中国唯一的海外利益。而日本的利益在南洋往澳洲的方向,中国如果在印度洋方面建立舰队,则不至於与日本冲突,最多只可能与英国发生冲突而已,长远来看则可能在美国成为全球海权时与其发生冲突而已。但这时中国就有机会联合日本对抗英国或美国,而不是在东海岸与太平洋直接建造舰队,与美英日三国同时发生冲突。
无论如何,目前与日本的联手同盟都是必要的。虽然以後是否可能需要在日本背後捅上一刀还在两可之间,但现在联手就是双方最佳的选择。
果不其然,看到这样的前景,日置益惊喜不已。他知如今日本已经没有吞并中国的可能,就算日本有了毒气并互相攻击,最多也只能做到两败俱伤。并且相比於土地广大,人口基数也非常庞大的中国,日本因为国土狭小人口密集,损失还会大的多,甚至有亡国灭种的可能。现在虽然东北保不住,但能保住朝鲜已经是上上大吉了。再说这日中同盟,即使没有这个盟约,现在内阁都已经决议暂缓大陆政策了。若能有中国背後的经济支持,那麽日本是很有机会吃下东南亚各岛屿的。如果努力一点,未来甚至有可能吞下澳洲。事实上,澳洲地广人稀,对於日本来说是比中国更加完美的殖民地点。若能占领澳洲,日本大可以往上迁移大批移民,从而纾解日本本土的人口与耕地压力。
当然,两人都知道这样的盟约是建筑在各自的实力与利益追求方向上。一旦实力对比失去平衡,那麽再怎麽动人的条约也就会失去意义,成为一张废纸。不过单就眼前这个时点而言,这个盟约还是可以接受的。实际上,日本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很快的两人便达成初步的意向决定。当然其余的细节问题例如条约条文,军备限制的类型与数量,地盘的划分等就要交给专家来负责谈判了。
日置益回去後将陈天禾要求的代价与给出的条件一说,让日本内阁也是惊喜不已。认为在这麽恶劣的局势下,能获得这样的条件,实是非常之不易。他们自知如果胜利者是日本的话,是绝对没有这麽好说话。
民国十三年,1924年3月20日,日本政府公告,日本承认战败。为了维持日中友好,使日中关系正常化,日本将停止与中国的军事冲突,放弃在山东的利益追求,同时撤退关东军,放弃日本在东北的利益。并将与中国在南京举行後续谈判,以彻底解决日中之间的分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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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正是20年代英国与中国先後使用毒气,才打开以後几次战争中各国大规模使用毒气的大门。」
――纽约时报社论,198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