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摇头道:“就像你说的咱们兵精粮足这左近可什么人能挡得住咱们何来困居云内之说?”
李碧微嗔“既然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难道夫君还想带着我去当太行贼不成?”
李破翻了翻眼皮“我到是想呢当山贼多逍遥自在啊就怕你不愿当这个贼婆呢。”
“好了你看你看你现在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啊说笑两句就恼了还领兵之人呢……说正事儿云内向有河北门户之称既然咱们占了门户之地那何不进屋去瞧瞧?”
“河北乱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王那个王的也出了不少咱们是官军如何能坐视不理?”
李碧当即就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气的显然是惊的。
半晌才道:“这个……这个河北有些远吧?”
确实云内虽称河北之门户但实际上离着河北可不近前面不但有恒山隔着还有太行山挡在后面。
也就是说这个门户只相当于大门里面门户还多着呢从云内去河北李碧也不是没走过一走就是好多天这么远的路带兵去河北与人争雄名不正言不顺先且不提劳师袭远可也是兵家之大忌呢。
这会儿李破再没有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了眼中闪动着幽深莫测的光再说话时语气中也带上了坚定和顽固甚至有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杨信来时我与他相谈论你道他怎么说河北诸郡的吗?”
“他说河北官军其实不少却皆聚于幽州坐视乱兵鼠窜于南涿郡几位留守的虎贲郎将尽都不合涿郡通守郭绚为贼人所杀其实和这些人脱不开干系。”
“而这些人拥兵自重内里却又不太安宁罗艺赵十住贺兰宜等人勾心斗角都的可比马邑城中那两位凶的多了。”
“就这个模样别说让他们出兵剿匪了你瞧瞧杨义臣入河北山东剿匪却还要来咱们这里借兵呵呵你说可笑不可笑?”
李碧现在是满腹狐疑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插话道:“夫君是想率兵助杨公到河北平乱?”
李破直接摇头“杨信在的时候他说的一些话你又不是没听到怎么还能说出这话来?”
李碧抿了抿嘴唇忍了其实这算是李破头一次正儿八经的责怪她见识不足让她有点委屈却竟然没多少恼怒显然她习惯性的在等待丈夫的说服呢。
李破还在说着“杨义臣率兵平乱连杨信这个当孙儿的都觉着乃徒劳无功之举不过是略尽人事而已还能让旁人对他寄有多大的期望?”
“剿匪再利也不过是另外一个张须陀……如今河北山东的乱事可以说的民乱想要让这样大规模的民乱平复下来你手里不但要有兵马还要有粮食。”
“只要你能狠下心来开仓放粮河北山东的民乱平之不难但杨义臣敢那么做吗?他受命于东都连军粮都要受制于人还敢擅开大仓?他这边开了仓你信不信东都那些人就能杀光他全家老小。”
说到这里李破嘿嘿笑了起来“这时节紧咬着牙关也不放粮给饥民的才是忠臣凡是敢于开仓放粮的大多都是乱臣贼子……”
此时李破瞟了李碧一眼有些话他没说出口李靖当初若能开仓放粮也不至于饿死那么多的流民他可就是深受苦楚的流民中的一个呢。
这是极具讽刺意味的一件事忠于朝廷的人不敢开仓深有野心的人却没那个顾忌乱世之间五花八门的怪现象你是数也数不清啊。
李碧会错了意还在那里点头附和“这么说来夫君与我现在可差不多都是乱臣贼子了呢。”
李破笑笑也没像往常一样借机说上老丈人几句坏话去专门刺激妻子的怒火。
他话锋一转接着道:“就是说啊咱们与突厥人拼杀算是活了这一地百姓的性命这云内一地安稳至今少不了咱们的功劳。”
“但你要是问问现在的马邑太守或者那位晋阳留守肯定都说咱们拥兵自重实乃乱臣之属咱们的功劳到了人家眼里也就都是罪过了所以到了现在也再没见南边有一粒粮食送过来……”
“也就是说啊杨义臣率兵剿匪也就那么回事了咱们借点兵马给他可以而一旦咱们率兵进入河北说不定杨义臣头一个就要跟咱们过不去呢还说什么助杨公剿匪的话?”
李碧被他说的头晕听到这里不由道:“那夫君的意思是?”
李破饮了口酒润了润喉咙才幽幽道:“等等看吧现在天下乱成这样每一时每一刻都会有机会出现咱们在其中选个好的也就是了。”
“如果可能的话我要的就是涿郡了……那里据说粮草堆积如山……占住了涿郡也就扼住了河北之咽喉和云内一东一西虽然远了些却可以往来呼应。”
“一旦占住了涿郡兵员粮草就都不是问题了云内有战马河北有兵员……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谁就都要听听咱们的声音了。”
“当然这要选个好时机要做到……嗯师出有名嘛我派了陈圆出去就是为了这个现在飞狐道应该在咱们的手里了中间隔着个灵丘不过现在灵丘残破估计也没几个人了才对。”
不出意外的李碧再次被他说服了而且这样长远的目光更让她感觉到了几分惊喜雄才大略这样的字眼儿瞬间便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实际上她又高估这厮了。
李破向来的行事作风都是着眼于眼前然后才会向前打望一下。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杨信来到云内后说的一句话。
涿郡膏腴之地可惜被一群鼠辈所据。
涿郡有那么肥吗?三次北征都以涿郡为起点涿郡的百姓肯定被糟蹋的不轻但真的是太肥了。
因为三次北征都在涿郡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只要每次能剩下一星半点就能让涿郡肥的流油。
要不然的话河北山东乱军也不会屡次进攻涿郡都是闻着腥味去的但每次面对十万乃至十数万的乱军涿郡守军依旧不慌不忙的战而胜之。
依仗的就是粮草充足军械齐备而已。
所以涿郡守军只要自己不乱北地还真没谁能动得了他们。
郭绚剿匪兵败被杀其实算是涿郡守军第一次内耗让他们实力大损而没了郭绚坐镇罗艺赵十住之流斗起来也就没多少约束了。
李破的企图就建立在杨信对涿郡的一番描述之上。
所以说借兵出去除了向杨氏这样的大阀示好之外那就是探路了。
李破要等的其实也不是别的就是在等杨义臣离开河北或者就是涿郡内乱的消息这两个只要有一个成真他就会率兵进军涿郡至不济他娘的将涿郡粮仓里的粮食军械都弄回云内来也就不枉走上这一遭了。
这一晚夫妻两个谈到很晚大略也就定了下来。
其实吧说的好听点两夫妻大权在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往不好听了说如此决定千万人生死的事情却决于两人之间只能说是恒安镇乏人可用了。
而最后的决定也不过是个等字。
等河北传来的消息也得看看马邑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但这番相谈过后两夫妻却是对马邑城迅速的失去了兴趣。
在这一点上李破看的其实非常准确马邑无险可守得了马邑必须南下雁门来找一找战略回旋的空间。
而雁门坚城数十万突厥人都未曾攻下他们这点人马还真不够瞧的。
尤其重要的是……师出无名。
官军的身份现在是不太好用但反贼这样的名头儿却也绝对没人愿意轻易戴在头上别看如今大家都在想着造反但只要身有大隋官职的人只要思虑清晰些就没人愿意沾上反贼的边儿。
这就是所谓的大义名分了。
这东西有点既想当表子又想立牌坊的意思但却是乱世之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规则大人物们认这个军中将领们也认这个甚或是天下百姓也认这个。
闷头起来造反的草头王们称帝称王也无非是想有个名义而已但无一例外的都会被这个规则排除在外。
你根本没那个天赋光环强要为之身死名裂是必然的下场于是义军首领们也就纷纷成为了他人的垫脚石。
一直到有那么一个人占住了大义名分于是也就成了天命所归。
李破没那么多的想法但不自觉的夫妻两人却都在做着这方面的努力这就是规则带给人们的影响了。
于是他们也就和义军划开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
官军之所以为官军乱匪之所以为乱匪分别之处也就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