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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士信罗三郎回来了。
四年过去这个年纪不大便随程知节西逃来马邑的私盐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个巨人站在那里好像鹤立鸡群般显眼儿。
在这个人们普遍长的不算高大的年头这样肩宽背后的彪形大汉也确实可以称之为巨人了。
李破和陈圆都不算矮但在人家面前都要低上半头还多。
张须陀死了部下四散。
以秦琼为首的一小部分当即就投了李密还有一部分人以裴仁基贾务本为首退守虎牢很快东都的人就出了昏招想要拿战败之人问罪甚至于守着落口仓这样的地方却不给裴仁基等人军粮。
裴仁基大怒之下斩了军中监军带着部下也投了李密。
按照既定的轨迹张须陀一死与秦琼等人交好的罗士信也没什么出路应该也就随着秦琼一起投了李密了。
然而罗士信现在出路多了一条。
而且张须陀视他为子侄几年下来罗士信也视张须陀为父师。
张须陀为李密所害罗士信本就恨之入骨如今又有了自己的打算根本没理秦琼等人率领亲信将士数百人血战突围而走也没跟着逃的飞快的裴仁基部去虎牢直接带人渡过黄河北上了。
进入河北与河北盗匪又激战几番前路茫茫只剩下一百多人的残兵败将筋疲力尽好在他们都是张须陀中军亲卫出身有着非同凡响的凝聚力不然的话就这么一路走下来不定早就散了呢。
罗士信也快走不动了河北一片赤土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盗贼和山东的景象几乎是一模一样让队伍根本得不到任何补给。
正穷途末路间沿途听说太仆杨义臣正在河北招募壮士剿匪于是一群人略微商量了一下晋地太远了这么走下去还没到地方呢怕是大家都饿死在路上了不如去投杨公。
是的这会儿穿了官衣好多年的罗士信再也不愿意从匪了。
他们在山东杀人如麻在河南血战连场打的都是农民军那种仇恨和对立情绪没有身处其间的人很难体会的到。
于是罗士信带着人一路跋涉投入了杨义臣麾下。
山重水复之间却是在杨义臣军中碰到了熟人儿陈圆这个河北大汉还是很显眼儿的带来的又是晋地的边军和杨义臣率领的其他各部人马都不一样。
军纪严明战力强悍又极为抱团那会儿俨然已经成为了杨义臣最为倚重的中军劲旅。
罗士信见到陈圆的时候差点没哭出来百战余生在这里突然见到从辽东的风雪中一路逃出来的老兄弟那才叫个激动。
这下罗士信算是找到组织了跟陈圆在一起就再未离开。
杨义臣被解了兵权散了军伍的时候这一支借来的人马自然也不会跟他回去东都在杨义臣军令下来之后立即启程回转云内。
河北这地方就算陈圆都不想多呆了家人早就没了踪影到处都是战乱田地一片荒芜流民都已经见不到影子了出现在你眼前的不是盗匪就是乱军这样的地方谁也不愿意多呆。
尤其令人懊恼的是几个月下来转战千里几乎扫平了河北乱军未见东都犒赏不说杨义臣还被解除了兵权。
这样的鬼地方陈圆等恒安镇军上下早已厌烦了。
杨义臣最后的安排其实是想让陈圆在河北当个通守官儿的却连陈圆的回音都没听到人家率军直接回晋地去了。
就这么罗士信便重新出现在了云内。
直到见了李破没等说话呢这厮就仗着身高膀大上来就给李破一个大大的拥抱抡着李破就转一圈儿。
李破看到这厮回来了本来还挺高兴他朋友不多罗三就是其中一个可惜程知节那人有些不是东西带着罗三就跑没了踪影。
这会儿吧当众被罗三抱小孩儿似的转圈就差把他举起来了李破威严大丧之余也是满脑袋的黑线。
看的随着将主一起来迎接归人的校尉营尉们当即就有点傻眼。
如今李破威严重于军中尤其是在整饬军纪上面李破不遗余力之下也在军中有了铁面无私之名。
以前的一些小手段渐渐已经不用了现在李破就是在拿日渐完善的恒安镇军军律说话。
如此一来军中将校见了他先就怯了三分敬畏之情也是日甚一日。
被人这么耍弄的时候嗯他们是见也未曾见过一次呢。
有的老人儿认出了罗士信便也知道这是当年一口一个哥哥叫着将主的人亲厚之处谁也比不得。
有的人却不认得像步群就看着这一幕震惊过后就差点乐出来现在能看到将主热闹的时候可是越来越少了呢。
和罗三的身板相称的是他那大嗓门儿。
“哥哥俺可算见到你了这回你想赶俺走俺也不走了……”
这个彪形大汉如今还只有十七八的年纪却已是一脸的风霜看不出实际年龄来了就是吧还有点孩子气。
李破顺手就给了他脑袋两巴掌“放下放下赶紧放下……”
罗三呵呵笑着放了手随即就瞪着着铜铃大的眼睛四处乱瞧“看什么看俺与哥哥久别重逢有什么好瞧的?谁要是敢笑话哥哥俺就拧他脑袋下来。”
这厮当年怒火上头的时候就已经分外的可怕了这些年下来从人命贱若草籽的辽东山东等地一路杀下来气质上已和当年颇为淳朴憨厚的样子判若两人。
当他瞪起眼睛的时候一身的杀气呼呼的往外冒如同从地狱走出来的魔王一样令人惊悚。
可惜这里都是心雄胆壮的家伙和突厥人较以生死连番血战可并不比他差到哪儿去当即就有人回瞪了过去心说怎么?刚来就想仗着与将主交好压我等一头不成?那可不能如了你的意。
不想人家回头就乐开了花儿跟李破叨咕着“哥哥你带出来的兵将可真不错这胆气要是让将军见了一定喜欢。”
将军自然是指张须陀了只是一提到将军罗士信脸上的笑容也随即便被黯然所代替。
李破一瞧呵这厮也有心事了说起话来也比那会儿多了几分条理只是不知道这些年怎样的经历才让这傻孩子变成这么一副模样?
这一晚李破在八面楼设下酒宴为陈圆罗士信等人接风洗尘。
一连串的糟烂事下来终于算是遇到了一件喜事儿李破也就多喝了几杯。
席间自然问起河北山东诸事。
陈圆和罗士信两个轮番说了说让渐趋吵闹的酒席也安静了下来。
“河北打烂了田地没人去种到处都是乱匪剿来剿去人越来越少满目荒凉白骨处处看着可真叫个惨。”
“没吃的到处都缺粮一斗粟米想换什么换什么大军来回奔波粮草总是跟不上……”
“吃人的事情到处都是传到没真的见过但想来也差不离。”
“地方官吏死的死逃的逃没剩下几个了有的城池进入之后都是饿的半死不活的百姓却也不能把军粮接济给他们眼瞅着人就都饿死了听说杨公为此哭了几次……却也无能为力啊。”
“杀张金称的时候真解恨这人所过之处一片赤土就是个杀人魔王来的听到那许多传闻当日真恨不得将其一刀刀剐了。”
“杨公散了大军其实也不只是因为有东都诏令粮草实在不成了涿郡那些人根本就是些畜生咱们这边剿匪他们就眼睁睁看着粮草兵员是一个也不带出的也就是杨公心软要是将主在带着咱们取了涿郡开仓放粮之下什么事不也就都没了?”
“山东更不用说俺这几年随张须陀张将军转战山东河北河南什么事儿没见过?”
“俺回去的时候山东就已经成了乱葬岗老家被水淹了人也都不见了后来跟将军剿匪胜仗打了不知多少但乱匪却越来越多。”
“打到最后连将军都泄气了俺瞧着山东已经没了多少人吃人算什么?连树皮都被人啃光了最后整个山东除了咱们这些官兵其余的都是乱军就没了平常百姓这一说了。”
“哥哥你还不晓得呢吧?俺去河南你猜俺见到谁了?”
“程大郎那厮竟然投了翟让你说……那会儿咱们从辽东走回来俺跟着他回了山东没想到几年过去再见面的时候竟然刀枪相见了。”
“俺没法说……再要见到那厮俺一定斩下他的头……”
说着说着罗三眼圈都红了那不是伤心而是仇恨所致。
总之一个字惨太惨了两个人也只是寥寥说了一些便已经描绘出了一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地狱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