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战事将临以叔父观之……胜算几何?再者此战可效李氏当年故事有意于西京乎?”
叔侄两人相谈半晚都可谓所获颇多天色将明之际裴旭才终是向叔父请教起了当前战事。
耐心不差这自然是值得赞赏的一件事可以裴世清对这个侄儿的了解却知道他对战事兴趣寥寥换句话说他的长才之处并不在征战上面。
按照这年月人才的标准而言裴旭就算不得有志之士了所谓出将入相嘛这个说法早已深入人心晋地人家就算多些书香气也是不免。
像人家裴仁基父子就有名将之称呢而无论是裴矩还是裴蕴皆有领兵敌前的经历且建功颇著。
可惜如今裴仁基裴蕴已殁裴矩流离于河北所以说裴世清这一辈人除了江南那些支系族人不知如今境况如何外已渐呈凋零之势裴氏的将来看的还是裴旭等年轻子弟的作为。
实际上裴旭所继承的是他叔伯祖裴政一脉攻于刑律。
至于裴寂那一支如今根本不在裴世清算中那位表弟的所作所为在裴世清看来于国于家皆都无益若是闻喜裴氏主支和他走的太近早晚必为其所累。
琢磨了片刻裴世清笑笑道:“此战恐有小挫不宜于阵前奔走……”
他本就不看好此战的结果与自家侄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地方更不想自家这个疏于战事的侄儿到两军阵前奔走。
不出所料裴旭紧接着便问:“这是为何?还请叔父教诲。”
“此番与当年唐公南下大不相同黄河天堑难以逾越此其为一二来即便过河长安坚城也难轻拔……
而西有李轨梁师都东有王世充南有萧铣皆对关中虎视眈眈一旦兵临西京城下便有为他人做嫁之险。”
“我观总管其人谋虑深远应不止于此可西京近在咫尺之下偏于急迫我已传信于晋阳请总管心腹之人劝说应是无碍……”
如此云云说了很多其实只是一件事西京太过诱人此战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应该是点到为止他裴氏新降劝不动那李定安却已传书于晋阳人等最终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叔侄两人至此又是半晌无言大眼瞪小眼之间心肠百转。
天色微明之际裴旭和做贼似的带着从人才从一个小门出了郡府径自回转宿处。
一路上裴旭是亦喜亦忧。
喜的是照叔父所言就不用想着去两军阵前立功了而且正好以他看来元幼武也不是什么立功心切的人物和其他关西人很不一样。
之前为此还很是心烦如今可不正好?
可话又说回来他本人将来的路估计却要长上许多了呢。
本来呢他还想跟自家叔父提一提总管有妹正值妙龄是不是……
最终他也没开这个口不是他本人不好意思而是从叔父那里他也算是明白了裴氏还有游离于外之心自然不会跟人联姻。
之外不说自家怎样怎样那位对裴氏又有几分信重愿不愿意将妹子嫁给裴氏子?
总归一句话时机未到罢了……
实际上他的感受和当初裴寂去到闻喜老宅时的心情差不多裴世清在全心全意的为裴氏家族考量却渐渐与这些在外任有官职的裴氏子弟自身愿望有了许多相悖之处。
裴寂辈分高又官居险要自然是弄的满腹怨言如果给他时间和机会说不定就能将裴氏阀主的位置抢过来。
而裴旭呢自然不能和裴寂相比辈分差着不说官位也有天地之别自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怨尤产生只能顺着叔父的意思来。
…………………………
不说裴旭如何如何他满心“记挂”的元朗元幼武其实也就和他前后脚踏入了郡府的门槛。
选择深更半夜的来到郡府和裴旭不想自己的行踪落在太多人眼里不同人家元幼武想的是即便挨上一顿胖揍也应该选个人少的时候。
而且吧也要让自家姐夫晓得你瞧瞧小子才来绛郡就来拜见您了俺这么想您您是不是……揍的轻些……
好吧这样的小心眼儿明显透着李破的风格显然是少年时近墨者黑的结果。
可惜和他养马的技艺一样只学到了皮毛……
刚睡着的李破就被人给吵醒了在郡府一处暖阁中见到了元朗屏退了闲杂人等有着起床气的李破拍着元朗的脑袋就训上了。
直把元朗拍的眼冒金星摇摇晃晃的就要栽倒在地才算作罢。
实际上元朗又搞错了身在晋阳的李碧之所以那般暴怒只因元朗是她的亲族严于律己之外又是恨铁不成钢所以才会严惩于元朗大抵是做给夫君乃至于臣下们看的。
而李破呢作为元朗的姐夫又有当年的情义在元朗犯些小错在他这里也只是恼火一阵儿之后也就放下了甚至于见到妻子来信处置的如此之重对元朗多少有些愧疚。
毕竟当年在马邑郡府中元朗父子对他们兄妹着实不错。
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元朗虽说扯了扯后腿却无任何叛意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一件事。、
只一句防患于未然……显然只是猜忌的旁注。
想明白这些其实并不费很多功夫李破本来就很聪明却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从什么时候开始猜忌这样的字眼儿能用在自家身上了呢?
好吧换句话说李破反躬自省之下早没了什么恼怒。
而且现如今诸事忙的他都有点头晕了再要和亲族较劲儿他觉着自己说不定会少活很多年。
实际上能在绛郡见到元朗本应该是件不大不小的高兴事儿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在马邑郡府中结交的几个人。
李碧成了他的妻子成程知节那厮还是按照旧有的轨迹去当了贼头儿元老头儿跟着李靖回去了长安现在过的肯定很难受说起来算是受了自己牵累所致。
而他留在晋地的儿子他李破要再照看不好那成什么了?
可元朗真站在他面前看见元朗那晕头涨脑的样子又想起这小子在北边儿连自己都有些羡慕的美妙生活生活生生被他自己给弄丢了李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生在福中不知福说的就是他元朗元幼武。
等到两人落座看着元朗晃着他那颗越来越硕大的脑袋也委屈的掉起了金豆子李破是又好气又好笑不由自主的也就想起了当年在马邑郡府时元朗在元老头拳脚棍棒下的日子。
想到旧日时光李破心软了不过呢话到了他嘴边儿吐出口的时候按照他的习惯听上去就不那么好听了。
“当初在马邑时也没见你这等窝囊模样怎么?当了几年官儿反而越活越回去了?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话让你给就饭吃了不成?”
“这还不是见了哥哥所致……”
呀还真是长进不少话听上去挺肉麻的可让人听了确实舒服啊再者他们两人确实也有两三年没见面了……
元朗吸着鼻子抹着脸咧开嘴便笑可深情却颇为扭捏“在马邑时常听阿爷教诲如今阿爷远在长安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来了哥哥这儿本怀忐忑可被教训多时却是……所以……嘿嘿……”
几句话听的李破大讶这哪里是长进了简直是成精了嘛叙旧情没什么可能叙到点上就不容易了。
当初元老头暴躁的好像到了更年期对儿子非打即骂连李破在旁边看了听了都后背有点发凉的感觉。
而此时谈起当年李破也是心中暖暖那段时日过的确实不错而且人家说的还有头有尾多年没受教训这是有点“皮痒”了嘛。
说不定还在暗指如今能这么教训于他的人可不多了一片的慕濡之情你接不接得住啊?
毫无意外的李破脸色当即就缓和了下来语言的艺术在此时体现的是淋漓尽致。
不过李破可不知道人家元朗确实不一样了就算被他们夫妇照顾的太好本身少受了许多磨炼形之于外的也就缺了些才干。
可人家作为他的妻弟身旁出坏主意的不少不然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可出好主意的其实也很多呢。
比如说现在元朗瞄着自家哥哥兼姐夫甚或是老师的脸色心中先就夸了徐大郎一句都说河东裴氏如何如何可裴旭计无所出不说就晓得糊弄于人还是徐大郎能急我之难心思也精巧的很呢。
瞧瞧这几句话一说哥哥的气恼可不就消了不少?
没错相比不愿就谋于琐碎总讲究一个正大堂皇的裴氏子从河南爬出来的徐世绩却没那么多的顾忌。
想着法儿的讨好于元朗并顺势施展才干才是他现在最愿意琢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