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天空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朵乌云,却掩盖了大部分光芒,城中略显昏暗,虽然还没到午夜,可时间也是已经不早,一眼望去整条街上只有一个店家还还有火光。
店家门口的旗子在夜空中飘扬,可以隐约的看出是一个面字。店中空无一人,只有那大概有六十多岁的老人坐在那里,一只手拄着那颗长满了花白毛发的脑袋,另一只手的五根手指不停地敲打的桌面。
桌子上放着两壶酒,很显然,老人在等一个人。很快就有一个人出现在店门口。老人看了眼来人,来人也看了眼老人,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容。
“福伯,你这是在等我,还是有其他的贵客?”男子面带微笑的走进店中,在老人面前的座位上坐下,说到。
男子大概二十七八岁,一身白衣,没有想象中的整洁如新,而是略微有些尘土皱褶,应该是长途跋涉而来,可那一身白衣在夜晚显得格外的引人主意。
“当然是在等你,这个臭小子,我听说你到了这姑苏城,就知道你回来找我,所以啊,我早就准备了酒,等着你。结果你让我这个老头子足足等了你三天!你这个臭小子!”福伯回答到。
“福伯你有一件事情说错了!”男子说到。
“哦?不知道我老头子说错了什么?你小子给老头子说说!”福伯一脸好奇的看着男子。
“我的确是要到这,也确实是三天前就应该到了,可是路上有事耽搁了。”男子把玩着桌子上的酒壶说到。
“有事耽搁?什么事这个重要。老头子我想听一听。”
“对于我可能不是很重要,可是对于别人来说却很重要,因为有人不想让我在这个时候到这里!”
“哦?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人?还是有仇家追杀?”老人一听见男子的话,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脸严肃的看着男子,眉眼间有些许责备之意。
这个男子有些江湖上人人做梦都想得到的名气,武功,财富,智慧,可唯独就是好奇心太重,对别人的事铭记在心,对自己可却要差上几分,想到这,老人不禁叹了口气,也罢,若他不是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在这个纷乱的江湖上有今天这样的成就。
“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们故意隐瞒自家的武功,我什么也瞧不出,不过他们并没有伤我之意,只是不想让我进城罢了,所以在路上多次想要拦住我,可是都被我逃了。”男子轻松的说到,好像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很轻松的事,可福伯知道眼前这个男子的武功高低,能让这个男人晚了三天,虽说没有杀人的想法,到想必也是凶险至极。
福伯看了看男人的脸,略微有些疲惫,眼睛下方是清晰可见的黑眼圈。
福伯摇了摇头,说到“想吃什么?”
“那就吃馄饨吧,要三鲜馅的,还要些大虾米!”男子不客气的说到。
“没有其他的了?”
“有,馄饨最好是两碗,当然还要些福伯你亲手做的豆干!”
“好,你等一会,福伯虽然不会武功,但这做菜的手艺却也是一等一,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说完,福伯便去了后边,准备那三鲜馅的馄饨去了。男子坐在那里,闭上眼睛,想着这几天的遭遇,可能是太累了,男子竟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这可能是他这几天睡得唯一一个好觉。
福伯端着两碗馄饨,一碟豆干出来的时候,男子还在睡梦之中,福伯摇了摇头,再三思量,最后还是决定叫醒男人,可就在福伯要叫醒男人的时候,男人的眼睛突然睁开,像一只被侵犯的猛虎,浑身带着三分煞气,好似下一刻就要出手杀人,把毫无防备的老人着实吓了一跳,手中的馄饨差一点掉在地上。
男子马上发现自己失态后,赶紧一把扶住福伯的身体,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脑袋,深吸几口气,才将刚才的煞气收敛。
“不好意思,福伯,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没事,没事,我知道,来,吃了馄饨,赶紧去好好睡一觉。”
老人把馄饨放在男子面前,虽然这只是区区的馄饨,可这是福伯的馄饨,福伯虽然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可这做菜的手艺却真的是这姑苏城中的一流高手,尤其是这做馄饨的手艺,更是一绝。明明是普通的馄饨,却不仅仅能温暖你的胃,也能温暖你的心,男人至今也没能想明白这是为什么。
男人看了看热气腾腾的馄饨,没有动筷,而是回过头来盯着门外那除了几个破箱子几乎空无一物的大街,像是等待猎物的猛兽,男人的呼吸变得愈发的绵长,身体一动不动,好似老僧入定。
见状,福伯也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也不敢大意,尽力的稳住自己的呼吸。
一时间店中变得寂静,福伯虽然紧张可也知道只要有眼前这个男子在,自己这把老骨头就一定不会有事,所以并没有害怕自己会怎样,相反福伯担心的是这个男人,不知道他这一路上有没有受伤,也不知道他这次出来的匆忙,有没有带趁手的兵刃,想到这里,老人才反应过来,从自己认识眼前这个男子的时候,就没见他带过什么兵刃,而且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像是一个刀尖舔血的江湖人,反倒更像是一个外出游玩的富家子弟。
就在老人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种从未见过的场景出现在老人的眼前,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可福伯就算到死也不会忘记这一刻他所看到的东西。
大街上四个虎背熊腰,身材魁梧,赤裸上身,光着脚,带着铁面具的大汉扛着一个好像棺材一样的大箱子从店门口经过,他们给福伯的感觉,就像是传说中的阴兵借道一般,因为几个人带着一个大箱子在街上快速的跑过,竟然没有一点声音,就好像是鬼魂一样,轻轻的就这样,飘了过去,福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好像感觉这温度都凭空的下降了一些。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这些信息已经足够,男人终于放松了身体,福伯也松了一口气,就在福伯想要问问男人,刚才过去的究竟是什么怪物的时候,发现男人的眉头微皱,也不好言语,便把已经到了喉咙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男人默默地吃着馄饨,没有说一个字,说也奇怪,刚才还是热气腾腾的馄饨,现在竟然已经变温了,男人好像没有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安静的吃着馄饨。
“刚才过去的东西,是昆仑奴。”吃完馄饨,男子终于说话了。
“什么?昆仑……什么?”福伯显然没有听清男人的话。
昆仑奴,相传是江湖上一个最为神秘的门派——昆仑神宫的不传之秘。那昆仑神宫相传是几百年前专门为大秦研制药人的秘密机构,他们在六岁的孩童中选拔,一旦被选中,就会从小以秘药喂食,泡澡,训练,以达到增骨生肌的目的,这其中的过程自然是痛苦万分,能活到最后的自然是寥寥无几,所幸存下来的孩子,也就成了昆仑奴,没有痛觉,不知生死,力大无穷的昆仑奴。
原本,昆仑奴只是大秦用来攻打其他国家的先锋军,几百名昆仑奴虽说不能抵御万人,却能冲散敌军的阵营,大大的打击敌军士气,是大秦的秘密队伍,在正统的史书上,几乎没有记载,流传下来的就只有一些残存的传说故事。
在大秦覆灭后,这种把人变成药人的技术应该已经失传,可不知为何,大概几十年前江湖上的大门派和一些世家,都暗地里开始豢养几只昆仑奴,用于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所有人都闭口不谈,好似本就没有昆仑奴一样……
听男人讲完昆仑奴的福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世上竟然还有此等丧尽天良之事,真是不敢相信。
“只是我没想到,昆仑奴竟然是真的,我一直以为不过是江湖传说,不过看刚才的情形,一定是昆仑奴!”男子肯定的说到。
“西门小子,如果真的是你说的昆仑奴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查清楚,那个铁棺材里究竟装的什么,是什么人要在深夜用昆仑奴运送……”
“……小心啊。”老人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沉默许久也只有小心二字。
西门!虽说是一个不常见的姓氏,可这江湖之中有这个姓氏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这个西门又是哪个西门呢?
俗话说,士农工商,这世上几乎所有东西都会被人分个高低出来,江湖自然也不例外,从人到武功,都被分了个高低出来。江湖人从九品到一品,一品之后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步入高手行列,可这高手也有划分,从下到上分别是地煞境,天罡境,臻境,化境,一个境界又可分粗略为三品,细可分为九品,不过这个几品,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不准确的,因为这是江湖人为了在同一个境界中分个高低而强行划分,所以同一个境界的人比试,品数往往不是决胜的关键。
而这个西门公子,就是天罡境三品人称一苇渡江的白衣西门锦。
这江湖上,很多时候衣服的颜色和兵刃就是一个人的标志,就好像好穿白衣的西门锦,好穿黑衣的东郭先生,再到人称麻衣黑刀玉麒麟的王五,比比皆是。
西门锦的这个名号不是没有缘由的,大概十年前,西门锦脚踩一跟苇草,横渡十丈宽的大江,因此有了一个一苇渡江的名号。
西门锦吃完馄饨,便去了一早准备妥当的房间,房中的床很舒服,西门锦很快就睡了过去。福伯也终于关上了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