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域 夏至深夜
“夏至夜,雨倾盆”是在东南域间广为流传的一句俗语,同往年一样,夏至又到了,雷雨也同俗语中所写的一般如期而至。一座渺无人烟的丘陵中,狂风呼啸,欲将那高耸入云的松木吹倒;大雨倾盆,誓要将那刚露嫩枝不久的花草抹杀,一道道闪电伴随着雷鸣在空中炸裂,向着飞禽走兽高调地宣告今夜主旋律的归属权。原本宁静的山林因为一场夏至雨而变得异常喧嚣!
面对狂风暴雨的如此挑衅,山林却不为所动。树木顺着狂风晃动着枝干,花草弯腰接住落下的雨珠,除去少数刚出生的胆小幼兽因电闪雷鸣受到惊吓,在山林间发出几声微弱的叫声外,其他暗藏于山林各处的野兽似乎将此夏至雨当做入梦曲,此刻都已进入了梦香。一场狂风暴雨似乎就这样成为了这无趣的一天当中的一件无趣的事。
今夜的雨固然无趣,可它带来的人却是十分有趣。一声惊雷打响,所有野兽同时睁开了双眼,而从此刻开始,它们就开始明白,这不会是一场平凡的夏至雨,更不会是一个平凡的夏至夜!
引起野兽们注意的是一队不知从何而来的不速之客,五六十个人,二三十匹马,大包小包,风尘仆仆地踏入了山林之中。或许是雷雨声的遮掩,就连感官敏锐的野兽们,也都只是在他们进入了山林深处后才发现了一丝异样!
随着这些不速之客的不断深入,平静的野兽们渐渐躁动起来,无论飞禽还是走兽,纷纷离开巢穴,向着这些不速之客慢慢逼近!很快,从山林各处而来的野兽们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这些不速之客包围起来!
不速之客们越走越深,野兽们围成的包围圈越缩越小,圈内的人也渐渐露出了真容。为首的两人,一老一青,老者瘦弱佝偻,一身破烂道袍,一手拄拐,一手拿着一块圆形罗盘,驼着背口中念念有词地向前缓步行走。旁边的青年长的高大魁梧,一身朴素青衫,葫芦与剑同系腰间,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替身旁老者打着伞,配合着老者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着。身后同行人皆整齐划一地跟在二人身后,就连驼物的马都迈着相同的步伐在队伍旁边行走。整支队伍目不斜视,如幽灵般在山林间自顾自地穿梭......
夏至雨在一夜的放肆后逐渐消停,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也即将来临,或许是想要抓住最后的时光,一声巨响出人预料地在天空炸裂,一道闪电撕裂长空,爆裂的白光将漆黑的夜空照亮!闪电势如破竹,一路向下奔袭,目标直指山林中那位缓步而行的佝偻老道!
瞬息之间,闪电已经来到老道面前,老道如之前一般缓缓抬脚,野兽们在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认真的注视着这位即将被闪电劈的灰飞烟灭的佝偻老道,千钧一发之际,老道的脚动了,不再是向前迈步,而是向后一退步!退步同时,身体也是随着这回缩的一步向后微微倾斜!正是这一退一倾,让所有野兽失望,让气势汹汹的闪电扑了个空,狠狠地砸在了老者面前的土地上!
闪电触及地面,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地面被炸出一个黝黑的深坑,巨大的冲力激起一阵狂风,夹杂着野草、泥土与石块自下而上向着四周席卷,处于爆炸正中心的老道和身旁的青年被激起的尘暴包围,一时间看不清身影!
许久之后,尘埃散去,两人身影渐渐显露,青年还是如之前一般,撑伞而立,一袭青衫似乎没有沾惹一丝的尘埃,而老道就显得狼狈的多了,一身破旧的道袍上沾满了泥土和青草,原本就稀少的头发更是被吹得杂乱无章。罗盘不知何时已经别在了腰间,他蹲在了深坑之前,浑浊无神的双眼呆滞地望着双手捧起的一把焦土,满是皱纹的老脸看不出任何表情,让人无法知晓他在做些什么。
身旁青年见状,收起了手中的伞,任由雨水打在自己与老道身上,抬手向着身后众人示意。众人见青年手势,同时停下了脚步,就这样在野兽群的包围之下席地而坐,闭上双眼开始调息!
青年下令之后,从腰间取出酒壶,放至嘴边,张嘴咬开瓶塞,一股浓郁地酒香从壶内飘出,青年闭上双眼,微微仰头,鼻尖凑到瓶口轻轻吸气,似乎想将飘出的酒香全部吸入鼻中。
正当青年准备享用壶中美酒之时,被无视许久的野兽们再也坐不住了!飞禽重重拍打着翅膀在人群上空来回穿梭,走兽纷纷嘶吼着,红着眼朝着人群走来!随着一声长啸,一只全身漆黑的猛虎从林间跃出,锋利的前爪紧紧锁定着青年的咽喉,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疾驰而来,仿佛下一秒就能将青年撕碎!
随着黑虎越逼越近,青年原本舒展的眉头越缩越紧,手中的酒壶也从嘴边移开,仰起的头缓缓低下,就在猛虎的前爪距离青年仅剩一步之时,青年转头睁眼看向黑虎!一人一兽四目相对,刹那间,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流在猛虎体内流窜,随后从猛虎体内爆出,向着四周播散出去!
半空中的猛虎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却再也没有前进半分,在空中停滞片刻后,垂直向下,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激起一阵尘埃。山林内的飞禽走兽也都在黑虎落地之时纷纷晕厥倒地,不知生死。青年将酒壶别回腰间,冷冷地瞟了一眼倒在自己面前,全身不停抽动的黑虎,鼻尖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被扫了兴致?”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青年耳中,青年转身,只见老道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后,苍老的脸上堆着哭一般的难看的笑容。青年赶忙正了正身子,恭敬地朝着老道鞠了一躬:“打扰到老师了。”
老道摇了摇头,径直走到黑虎面前,蹲下身子伸手捋着黑虎身上向着四周炸开的黑色毛发道:“世间万物唯美酒与美女不可辜负,说的就是你了吧!”
青年讪讪一笑,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老道便又开口道:“天资绝佳!短短时间内对域的运用已到如此程度,若再给你几年......只是......可惜了。”
青年摇了摇头,声调虽低却十分坚定道:“一切皆吾之心愿,无甚可惜!”说着又是转头看向身后众人道:“倒是他们......”
“亦是他们心愿!”老道开口打断青年的话,摆了摆手不让青年说下去。随后站起了身,枯瘦的手臂向前一挥,一股暖风向着四周散去。不一会儿,原本昏迷倒地的黑虎竟慢慢睁开了眼睛,乖巧的趴在老者腿边,双眼敬畏地偷看着面前的二人。
老道低头看了看腿边的黑虎,笑道:“这地方还藏了只黑虎,果真是人杰地灵之地。小东西挺聪明,就是还太小了。匀一块地,换一场缘,带它们回去吧,以后就是邻居了!”
黑虎似懂非懂地发出一声吼叫,站起身子,四肢向后一蹬,飞快的消失在了山林之中......四周的野兽随着黑虎的吼叫也逐渐转醒,随着黑虎纷纷离去,消失在山林之中。一阵嘈杂过后,整座山林重归平静,只剩下老道一行人。
“老师,您的意思是?”青年有些震惊的看着老道问道。
“他将吾等逼至此处,又不让吾等继续前行,不知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呵,虚伪的家伙。”老者抬头看着渐渐微亮的天空,似在回答青年的提问,又似在自言自语,突然间又是提高了声音大声道:“既赐吾等宝地,老朽笑纳之,握手言和,成天之美!”
语毕,老道从腰间抽出罗盘,向着空中抛出,罗盘浮于天空之中,逐渐扩大,初生的阳光从四周洒落到罗盘之上,有了阳光的照耀,罗盘之上泛着金光,不断转动,将阳光折叠,最终汇聚成一道光柱自罗盘正中射下,将老者笼罩在其中,老道佝偻的身躯似乎不再弯曲,原本破旧的道袍在此刻却显得金光熠熠!
“开山!平地!引水!”
随着光柱中的老道口中缓缓吐出六字,四周异变惊现!连绵不断的低山丘陵如重组一般不断地断裂拼接,一块广阔平坦的草原自老者脚下慢慢出现,东西南北四面形成一条高耸入云的山脉将平原包围,一条江流自北边峭壁向南流下,横穿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