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慬悦下了崖底,解开了身上的绳子,看到眼前果然有一条山路,他不敢耽搁,背着孜恩灵赶路,许久,才终于找到一个村落,在村落里买了匹马,往罗门赶去,罗门消息向来灵通,也许罗门的人知道花鸥的下落。
他看着怀里在昏迷中还抖个不停的孜恩灵,心中愧疚,都怪他没把她保护好。
他沉着脸,抱紧了怀里的女孩,默默发誓绝不会让她有事。
罗门里,花鸥正在和西泰周下棋,她原本一点都不想下棋,奈何她已经几天几夜除了睡觉之外都在做机关鸟,好不容易刚做完,还想接着做下一个。
西泰周再也看不下去她这么拼,硬拉着她来陪他下棋,花鸥知道他是关心她,这个世界上原本关心她的人也不多了,难得的没跟他吵起来,乖乖的跟他下棋,过程中哈欠连连。
正当她快要睡着时,余光看见了余临业,她一个激灵觉就醒了,笑嘻嘻道:“掌门,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余临业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叹了口气,斟酌道:“有一个少年带着一个小姑娘来找你。”
花鸥颦眉,“又是来找我救人的?不见。”
余临业:“他们把林溪带回来了。”
花鸥怔在原地,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嘴角微动,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余临业又重复了一声:“林溪他……回来了。”
花鸥突然眼前发黑,差点就站不住,西泰周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
花鸥缓了一会儿硬撑着站了起来,此刻却是目露凶光,“他既然还活着,居然还敢回来?他怎么,还没有死在外面?”
余临业摇摇头,“你还是亲自去见见他吧。”
花鸥感觉情况有些不妙,但随即又想,能有多大事?他是缺胳膊还是少腿了,既然还活着,就算滚,他都应该给她滚回来。
花鸥黑着一张脸说:“让他们进来吧。”
得到了允许,林慬悦背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孜恩灵就进来了。花鸥看都不看他们,眼神一直往后面瞄,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人影,她奇怪:“他人呢,不是说你们带他回来了吗?”
林慬悦知道她说的是林溪,他取下包袱,往桌上一放,解开,露出里面的罐子,“他就在这里面。”
花鸥的表情几乎凝固,她看着眼前的罐子好一会儿,木木的抬头问林慬悦:“你说什么?”
林慬悦知她无法接受事实,只好狠了心再说一遍:“他就在这里面,前辈已经去世了,花前辈,请节哀。”
花鸥楞楞的看着他:“他死之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林慬悦摇摇头:“见他最后一面的人不是我,是她。”他侧头指了指背上的孜恩灵,然后恳求道:“她的身上被注入一种阴毒的内力,她此时正被内力折磨得痛苦不堪,还望前辈救救她。”
花鸥捏住孜恩灵的手腕,用内力探查了一番,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却有一行清泪流了下来,她喃喃道:“是他的武功,像他这样骄傲的人,若不是死了,怎么会肯把一身的内力传给别人……”
她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原本是盼着他回来,带在身上随时备给他用的,如今……
她将药递给林慬悦,“他当时为了迅速提高内力,走了偏门,内力变得自带毒性,与人交手时轻松就能毒死别人,但是这种内力过于阴邪,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平时就要忍受极大的痛苦,这是我制的药,名为……花溪丸,每日吃一粒就不会有痛苦。”
林慬悦拿着手上这瓶花溪丸,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能完全解了这毒吗?”
花鸥摇摇头,“很遗憾……不能,这个毒一旦去了她身上就会跟她一辈子。”
一辈子?这个词刺痛了林慬悦,灵儿还这么小……她不该承受这些。
林慬悦想了想,问她:“如果我把她的内力吸过来,毒是不是就会转移到我身上?”
花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会,那样只会让两个人都中毒,得不偿失。”
林慬悦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无力过,如果别人知道了她的弱点,如果她以后遇到想对她不利的人,那人只需将她身上的药抢走,便可轻轻松松的制服她,这份深厚的内力在灵儿身上,对她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他“噗通”一声跪下:“花前辈,慬悦求你,想办法去掉灵儿身上的毒。”
他的表情恳切,带着十分的真诚,还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在意。
花鸥看着他不知为何想到了当初的那个自己,当时的她也是固执的帮他,最后才研究出来了花溪丸,也同时,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被赶出师门。
“好……我答应你。”她闭上眼,沉声道:“你将她留下,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停止研究解毒的方法。”
林慬悦面带感激的看着她,他拱手作揖:“前辈的这份恩情,慬悦记在了心里,他日若有要事相求,慬悦必当义不容辞。”
花鸥扯了扯嘴角,僵硬的笑了笑,“你说的话跟那个叫南怀慵的小子倒是挺像的。”
林慬悦猛然一抬头,惊喜道:“前辈见过怀慵?”
“怎么?他是你认识的人?一年前来找我解过鸳鸯扣。”
林慬悦这才了然,原来鸳鸯扣是这位前辈铸造的。只是花鸥神色实在是疲惫,林慬悦忍住心中更多的好奇,闭口不言。
花鸥抱起林溪的骨灰,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先走了,改日再把花溪丸的配方写给你。”
林慬悦点头,花鸥抱着林溪的骨灰,神色恍惚,脚步虚浮的走了,她那模样,憔悴的比鬼还像鬼,西泰周叹了口气,终究是不放心,连忙几步跟了上去。
余临业给林慬悦孜恩灵二人安排了住处,林慬悦背着孜恩灵跟着他过去,终于得了空,一路上问着言骨派的现状。
余临业看着他,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林慬悦:“……”
林慬悦捂脸,他快被余临业这种说话喜欢卖关子的人折磨死了。
幸好余临业不再卖关子,开口道:“不太好的是,在夜摩教入侵之后,庞前辈重伤身亡,元掌门也身中剧毒,虽然后来要到了解药,也已经太晚了,他也跟着去了,言骨派一下子失去两个顶梁柱,一时之间乱成一团……”
他叹了口气,“幸好,南怀慵那小子还算冷静,他在元掌门临终后继承了掌门之位,有门派里的师父们,七初还有他的几个师弟们帮他,稳住了一时的局势,这一年来言骨派恢复了不少,只不过,言骨派再也不是江湖上的三大门派之一了,现在一般以神墓派为首,再加上吉游派,夜摩教,还有最近冒出来的江鲤派共称四大门派。”
林慬悦怔怔的,其他的他都能接受,只是不敢相信元溪时没救回来,只恨自己当时没有陪在南怀慵的身边,他……还好吗?其他兄弟们一定都在好好的帮他吧,他闭了闭眼,心中一阵凄凉,才一年,时间就带走了这么多东西。
第二天,孜恩灵吃了药终于悠悠转醒,一睁开眼就看到林慬悦守在她身旁,她突然有点想哭,她就知道,有他在,她就一定会没事。
林慬悦见她醒了,连忙问道:“饿不饿?我叫人给你做点吃的。”
孜恩灵摇摇头,往林慬悦身上一扑,“哇”的一声就哭出来,嘴巴里不成音节的叫道:“慬悦哥哥……”
林慬悦只当她吓坏了,摸摸她的头安抚她,“没事了,灵儿。”
孜恩灵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更委屈了。
林慬悦扯她扯不下来,只好抱着她,告诉她现在在罗门,将花鸥前辈叮嘱的话都告诉了她,嘱咐她一定每天都要记得按时吃药,以后千万不要被人发现她这个弱点。
孜恩灵乖乖点头,再抬头时,漂亮的琉璃眼眸染上了一层雾气,她何等的聪明,见他一直在交代后事,就知道他要走了,她问:“慬悦哥哥,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啊?”
林慬悦不敢保证,他看着她,终究不想骗她:“也许很久,也许不会。”
“为什么?!”孜恩灵差点跳起来,为什么也许不会?
“庞师父,元掌门的去世,皆是因为夜摩教。夜摩教,我非灭不可!但是夜摩教势力强大,我隐隐觉得后面还牵连着其他事情,就连如庞师父元掌门那么强大的人都有死的那一天,我不能保证将来一定能活着回来见你。”
林慬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摸了摸她的头,“如果再也不能见到你,我想我一定会很难过。”
孜恩灵坚定的看着他,认真许诺:“那我要更加勤奋的练武功,然后去你身边保护你,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出事!你休想对我始乱终弃!”
林慬悦被她逗笑了,眼含笑意的看着她:“好!那在我离开之后,你不能偷懒,努力练武功,我等着你来我身边保护我。”
孜恩灵重重的点头,“我一定会的!”
当天,孜恩灵看着林慬悦收拾行李,不哭不闹的目送他离开,从此以后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比任何时候都要努力练武功,她不懂这份懵懂的感情,只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是她想要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