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慬悦走在回门派的山路上,还未走近大门处,就听到了一个专属于少年的豪爽声音传来。
“我跟你们一起下山去呗。”
“怎敢劳烦师叔,采购物品的琐事就由我们这些弟子们去就行了。”
被婉拒后,那个声音气哼哼的,“废话真多!大不了我去找我掌门师兄要下山的令牌去!”
他刻意加重了掌门师兄四个字,叉着腰,吹鼻子瞪眼的看着众弟子,众弟子被他唬得心惊胆跳的,互相交换着眼色,掂量着要不要带他下山。
林慬悦笑了笑,一年过去了,他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此时他已经差不多走到了门派大门处,果不其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嘴角微扬,悠悠的开口,声音里透着几分不羁的邪气,还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龙期,好久不见,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李龙期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他身形一滞,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那样僵住,他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许久才循声望了过来,一眼看到他之后,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似开心,似惊讶,似悲伤,似难过。
他表情还在变换不定的时候,林慬悦已经慢慢的走到他的身前,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调侃道:“这么久没见,难道是兴奋坏了?”
李龙期眸光颤动,竟是流下了一行清泪,他“哇”的一声扑倒在林慬悦身上,开始嚎嚎大哭。
周围的几个弟子皆是面面相觑。
林慬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不知所措,手尴尬的僵在了半空中,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停下来的趋势,反而还有哭的愈来愈烈的趋向。
林慬悦感动之余莫名觉得有些丢人,弟子们都偷偷的盯着他们看,两个男子当众抱在一起哭,说出去都要被其他人笑掉大牙。
林慬悦的脸有些热辣,为了避免继续被围观,他单手提起李龙期,运起轻功,不一会儿就到了掌门处理事务的房间,守门的弟子认出了他,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他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推开了门,门“嘎吱”一响,惊动了房内的二人,他们在一堆繁杂的事务里抬头,抬头看到他皆是一愣。
一年之后再相见,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林慬悦颇为无奈的将挂在他身上泪流不止的李龙期推了推,没推动。
南怀慵跟梁度声似乎还不敢相信他活着回来的事实,二人皆是怔怔的,瞪大了眼睛像是要将他看个天荒地老。
林慬悦无奈,只好先开口:“怀慵,度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聊,你们先帮我把他弄下去。”林慬悦十分头疼的指了指李龙期。
李龙期可谓是达到了忘我之境,八爪鱼一般抱着他,哭得相当认真,怎么拉都拉不动。
南怀慵这时才回过神来,他丢下手中繁杂的事务,几个大跨步走到林慬悦的身前,他伸手握住他的肩,终于确定了他还活着。
南怀慵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依旧温润的脸庞上掩不住的欣喜,他将林慬悦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连声音都不可抑制的带着颤抖,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慬悦,你还活着。”
林慬悦对他们淡淡一笑,“我回来了。”
他们所有人的主心骨,他们所有人的依赖,他们一辈子的兄弟。
林慬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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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经历了一些曲折,孜恩灵最终还是如愿以偿的留在了罗门里,只不过,出了稍许差池,时间上晚了一年,送她过来的人也由七初变成了林慬悦。
她牢牢记着林溪的遗愿不敢忘记,送走林慬悦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花鸥。
花鸥见了她,沉默了许久,才终于问道:“林溪……死之前……都说了些什么吗?”
孜恩灵乖乖点头,脸上带了一些不忍:“他让我告诉你,不要再等他了。”
花鸥的脸色霎时变得毫无血色,她身形虚晃,眸光颤动,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最后又什么也没说,因为原本应该听这话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俯身,双手撑在桌上,手指牢牢掐住桌子的边缘,指尖用力得几乎发白,孜恩灵站在离她几步之远的地方满脸担忧的看着她,她动了动,抬了脚步想要过去扶她。
“你出去吧。”花鸥闭上了眼,努力敛去自己的情绪。
孜恩灵张了张嘴,感觉此时此刻说什么话都显得过于苍白,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两字:“节哀。”
她安安静静退了出去,阖上门后,花鸥终于坚持不住,扑在了桌上,眼泪像断了线。
孜恩灵任务完成,却心情依旧沉重,不过,也总算是没辜负林溪的遗愿。
接下来的日子她也没闲着,主动去找了掌门余临业,向他自荐,求一点事情做。
余临业对她考核了一番,见她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感到相当的惊喜,便从此以后让她帮忙管理罗门的内部账务,孜恩灵做事很靠谱,井井有条效率又高,一段时间下来,余临业对她很满意,给的酬劳也相当大方,他每个月给她的银两她也从来不乱花,而是把钱都默默地存了起来。
孜恩灵做事做的快,别人一天才能做完的事情,她差不多一个时辰就能做完了,于是,一天下来还有很多剩余的时间。
闲下来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在罗门的练武场练武,罗门的练武场一般人很少,因为真正属于罗门内部的人根本就不多,大多都是临时雇佣的。
这样的现况,跟罗门本身经商的本质脱离不了关系。
罗门经商所涉及的行业众多,免不了一直缺人,故一直广招天下人,招来的人都大部分是一些江湖侠客,闲来没事的时候刚好以此赚一些外快,危险度又不高。
还有一些人是江湖门派主动送过来的,他们将门派中年轻一辈弟子送过来无偿帮忙,如此,对于门派来说是给年轻弟子的一个历练机会,对于罗门来说,也乐得方便,双方互利互赢,于是就这样长期合作了下来,罗门也因此跟各个江湖门派的关系都十分的密切要好。
在百姓上声望也颇高,跟其他门派也和谐相处,这在江湖上,也算是一件难得的罕事。
最近,孜恩灵相当的苦恼,她一有时间就马不停蹄的练武,丝毫不敢偷懒,即是因为她对林慬悦的承诺,也是因为她现在内力上自带的毒性。
她如今内力深厚,然而内力上自带的毒性却让她十分苦恼,导致她再也不敢妄然对别人出手,唯恐一不小心就会置人于死地。
更何况,她尚且稚嫩,突然得到这样一份高深的内力,并不能做到自如的控制,她只好坚持每天练着七初和林慬悦教给她的武功心法,试图找出控制住内力自带的毒性的方法,由于一直没有人引导,她每天自己琢磨着练,进度缓慢,还不小心惹了一些事端。
罗门练武场角落里。
孜恩灵沉着气,在练武场边上静静站了许久,体会着体内充盈的内力带给她的优势。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感官变得异常灵敏,仅仅用精神感受着身边的一切,她听到枯叶落在地上的声音,听到风刮来的方向,听到练武场上人的一举一动。
许久,她身影微动,往身侧的虚空“哗”的出了一掌,掌风刮到了旁边差不多两人抱粗的大树上,那一掌她故意控制了力量,力道十分的轻,几乎只是把树叶刮得动了动,孜恩灵却皱紧了眉头,只因她看到了树皮上沾染的几丝黑气。
旁边的弟子见了,忍不住嗤笑出声,心道看她摆了半天的谱,还以为多有能耐呢,他过去拍了拍树,语气嘲笑:“小姑娘,武功不济就要踏踏实实的练啊,何必对无辜的树出气呢。”
孜恩灵正看着大树陷入了沉思,对那名弟子的靠近恍然不觉,直到他将手在树上拍了拍,才入了孜恩灵的视线内,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脸色当即就变了,一片惨白。
孜恩灵急道:“你没事吧?快把你的手给我看看!”
弟子被她吼得心惊,觉得她大惊小怪,正要开口说她,意识突然模糊,身体直直往地上倒去。
练武场上所有人都被这里的动静惊得望了过来,此时西泰周刚好路过,迅速将人运到了花鸥那里,孜恩灵连忙跟在他身后,心里十分的愧疚,幸好救得及时,那名弟子性命无忧。
不过在这之后,孜恩灵再也不敢跟他们一起练武了。
余临业看出来孜恩灵天赋很高,不想浪费人才,干脆直接让她入了罗门,从此成为罗门的人。武功方面拜托西泰周帮忙,西泰周摇了摇折扇,意识到自己长久以来白吃白住好像不太好,欣然收下了这个徒弟,花鸥也主动将自己的医术,用毒方面的知识毫不吝啬的教给她。
武功方面有了西泰周的指导,孜恩灵终于正式有了师父,不再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只凭着感觉习武,她的武功突飞猛进,久而久之终于学会了控制内力所带的毒性,在她能自如的控制毒性之后,便帮着罗门做一些大大小小的需要跑腿的事,江湖上的人渐渐知道,罗门有一个武功相当不错的小丫头。
孜恩灵自从拜了师父之后,在心中对这个武功高强的师父很是尊敬,她觉得他简直是她无法逾越的山峰,怎么有人在习武上这么聪明,她觉得西泰周是个实打实的天才,他自创的武功心法她练得越久越发的觉得厉害。
更何况他还那么低调,并不追逐名利,只一心追求自己的快乐,即使他总是有些扯不清的桃花债来找他,也不妨碍西泰周在孜恩灵心中光辉的形象。
西泰周在孜恩灵心里的形象一直都是光辉的,只是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在她知道一件事之后,西泰周在她心里的形象突然崩塌……
她无意中听别人说西泰周并不是罗门的人,她一点也不相信,跑去亲自问他,西泰周摇着折扇笑得相当欠揍,“我本来就不是。”留下这句话后就没了踪影,不知道又去哪里浪了。
她依旧不能理解,于是跑去问花鸥:“师父他不是罗门的人,为什么每天都在罗门?”
花鸥哂然一笑:“因为脸皮厚。”
这个理由还真是……无法辩驳。
从此,她便宜师父西泰周的光辉形象就此碎了一地,捡也捡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