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傍晚又飘起了雪花。
化的差不多的雪,又纷纷扬扬回来了。
果然考完了试心情就是舒畅,看整个校园竟有种北欧小镇的童话感。
好久没有见凌亦宸了,我偶尔翻翻学校论坛,置顶帖里各种角度偷拍却依然完美的尊容,让我心瞬间安定下来。
不知道他怎么过年。
我摇了摇头,欲带皇冠必承其重,估计他这个年过不了了。
不一会儿霜和黎纪苏回来了,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
我一看,全是菜和肉卷。
“这...?”我诧异地看向他两。
“晚上在家吃火锅,看春晚!”霜兴致勃勃的说,把买来的东西挤在我两本来就不大的书桌上。
黎纪苏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笑着别过了脸。
“我们没有锅,”我朝他两的背影喊。
“我哥买了,”霜在床底下找插线板,闷闷回了我一句。
我从床上爬起来,拎了个袋子走进卫生间。
真不知道他两脑子哪根筋不对,校门外左转五百米,就一家海底捞,他两非要费劲把东西买回来,一次性盘子一次性筷子,挤在狭小的空间,估计最后是四个人一起盯着一个ipad看春晚。
我洗净了菜装进盘子,就开始愁应该把这些放哪儿,想来想去决定牺牲自我,给床盖层床单,就平平稳稳铺了一排菜碟子上去。
我看着我货架般的床,皱起了眉。
黎纪苏在后面轻笑一声,霜终于找到了插线板灰头土脸钻出来,也看着我的床,瞪大了眼睛。
“我靠,若若,你可以。”
她把插线板一头插到进门旁的插座,拉过来放在我的床边,给我和黎纪苏说了声走路小心点,转过脸加了句,尤其是若若,后,门铃响了。
黎纪苏站起身,说他去开,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啪得关上了门。
我和霜面面相觑。
感觉过了很久,我又把肉卷们在我的床上排了个遍后,突然传来门被什么猛烈撞了一下咚的一声巨响。
我和霜对视一眼,她站起身要去看外面发生了什么,我拉住了她。
估计我两的猜测差不多,应该是慕予雪和黎纪苏谁把谁打了,只是不知是谁动的手,也不知道原因是为何。
但是不管是谁被打,都不会想让我二人知道,我便阻止了霜。
霜也是关心则乱,坐下来,情绪有些低落,眼底满是担忧。
我拍拍她的肩,对她说,“今天晚上可以好好过年了。”
她瞪了我一眼。
我知道她误解了我的意思,又解释道,“你哥和你...男朋友的问题应该马上就解开了,是好事。”
她想了想,点点头。
果然,又过了一段时间,慕予雪和黎纪苏一前一后进来了。
两个人的表情都是平淡如水,但我能感受到他二人之间已经没有了敌意。
虽然也没有之前的亲密无间。
不过在吃的面前,我和霜谁都不会去想这些想不通的问题。
晚饭还算和谐,毕竟有霜这个活跃气氛的话痨,和我这个创造笑点的喜剧演员。
我们摆了个矮桌子,就给地上改了四个小地毯,席地而坐。
黎纪苏不时把煮好的肉夹给霜,慕予雪就淡淡看他一眼。
然后黎纪苏就也给慕予雪加一筷子,慕予霜就叫唤一声,从慕予雪盘子里抢走。
慕予雪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吃了半饱时,又有人敲门。
楼下的女孩问我们有没有啤酒。
学校放假了,又是大年三十,宿管大妈早回家过年去了,这几天就是我们住学校宿舍一年中最幸福的几日。
我看了眼慕予雪,他从刚刚拎回来的袋子里拿了三四瓶,让我给邻居。
她羡慕地看了眼我和霜,道了谢走出去了。
黎纪苏站起身,朝慕予雪扬了扬下巴,“买酒去?”
慕予雪点点头。
他二人刚一出门,我和霜两个脑袋就凑到一起,开始八卦起他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两想了无数个可能性,比如黎纪苏把慕予雪的期末论文偷走了,比如黎纪苏喝酒把慕予雪喝穷了,比如黎纪苏把慕予雪新看上的姑娘勾搭走了。
这时霜突然一拍桌子。
我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看着她。
她注视着我的眼睛,一脸认真道,“若若,你说,会不会我哥他真的是断袖,怪我抢走了黎纪苏,便把火发在他身上。”
我瞪大了眼睛。
“不然我哥为什么在黎纪苏和我好了后,不再理他。”她说完,自顾自恍然般点点头,觉得自己的分析无比正确。
我痛苦地捂了捂脸,霜这脑子,成天想的什么。
在我还没来得及思考之时,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电话。
我接起,“你好?”
“是若若吗?”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但我死活想不起来是谁,“是,你是?”
“我是宁阿姨啊,刚才你楼下一个女孩点了外卖,我给她送到,顺便给你带了一份。新年快乐啊!”
“啊,宁阿姨你也太好了吧,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我马上下来。”
我站起身,挂了电话,拽了件外套就向外走去。
霜在我背后问了句干什么去。
我说是校外那家面馆给我送的新年礼物。
刚走出门,我想了想,又回去拿了我的围巾和一副最暖和的手套,才下楼梯。
雪依然很大,夜色也有些沉重,能见度不太高,我出了楼,四下看了看,没有任何人影。
我打开手机,回拨了刚才那个电话。
“阿姨我下来了,您在哪儿呢?”
“我在你们宿舍楼后面,这边路大,可以停车。”
“好嘞,让您久等了。”
我把手机塞到兜里,朝楼背后跑去。
路灯有些暗,我看了半天,才认出来那个面包车旁边站着的是宁阿姨,她身边还站了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口罩的男子,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想来就是我的饭了。
我走过去,不等宁阿姨说话,便把围巾围到她脖子上,然后把手套塞给她。
“你这是...”她有些讶然。
我搓了搓手,笑着说,“阿姨您也辛苦,大年三十没和家人一起过,外面冷,别冻着了。”
她微微一愣,一阵暖意流淌在眼里,朝我笑了笑。然后拿过旁边男子手里的袋子,递给我,对他说,“阿晟,你先去车里。”
那个叫阿晟的男子看了宁阿姨一眼,又看了我一眼,才慢慢回到驾驶室。
宁阿姨又想说什么,但是话还未出口,突然从我背后传来一声急切的“成若若!”
我和宁阿姨同时看向身后。
雪地里两个天人之容的男生朝这边走来,一个是走,一个是跑。
黎纪苏冲到我面前,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眼眸尽是慌乱,嘴唇微微颤抖,鬓角挂着雪化作的水,顺着尖尖的下巴流出泪痕。
他极认真看了我一眼,然后给宁阿姨打了个招呼,拉起我的手。
我皱眉,还未询问,他就抢先说道,“家里火锅溢了,洒了你一书架,快去抢救你的课本。”
我瞪大眼睛,然后被他拉着飞速跑了起来。
我侧头,想问他究竟怎么溢了时,却瞥见他跑步之余还不忘回头,看向宁阿姨,那眼眸是我描述不出的神情。
慕予雪就站在楼边等我两,我和黎纪苏跑近时,我才想起来我两还拉着手。
我慌忙甩开,有些心虚看向慕予雪,却见后者双眸没有丝毫变化,只静静转过身,上了楼。
我走进门,发现霜依然悠哉悠哉地坐在地上靠着床架,边玩手机边往嘴里塞着肉。
而火锅也依然完好无损地乖乖立在桌上。
我转过头去看黎纪苏,他眼眸的慌乱还未完全散去,但是语气已然平静。
“那个黑衣人,我以为是来绑架你的。”
然后不等我继续追问,他转而看向慕予雪,“我去买酒吧,你们先吃。”
慕予雪双眸幽深,很深很深地看着他。
黎纪苏也就没有动,单手撑着墙,微微喘着气,与他对视。
片刻后,在一脸懵逼的霜突然开口,“喂,你们在干什么?”时,慕予雪才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垂下了眼。
黎纪苏擦了把鬓角的水,眼眸此刻突然完全镇定下来,也轻轻点了点头。
转身,关上了门。
我是不信黎纪苏说他拽开我是因为觉得那个黑衣人会绑架我。
不然他在见到宁阿姨后,为什么还要拉着我跑。
我的脑海中隐隐出现了什么,但是太微妙,我有些抓不住。
于是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使了劲去捕捉那不知道是什么的念头。
慕予雪也更加沉默,之前霜调侃他他还会回一两句,但是现在完全不说话了,只偶尔点头或者摇头。
慕予雪定是知道什么的,黎纪苏也是。
霜之前说,她哥哥是在忙凌亦宸的事。
黎纪苏之前说,宁阿姨手上有一个价值奢侈的戒指。
我皱起了眉,如果这个思路是对的话...
好像有什么马上要破茧而出,我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究竟是什么,难道...然而就在此时,慕予雪突然喊了我的名字。
我一惊,那抹灵感瞬间从我的脑子嗖得飞了个没影。
我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还是怪你,不争气。
但是慕予雪过来打断我,难道我的思路是对的?
不对啊,他又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叹了口气,这种高负荷的脑力劳动还是不适合我。
霜的眼神愈来愈怪异,她的高分贝叫了起来,把我最后一丝想法也彻底打岔没了。
“哥—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若若一出去黎纪苏就给我打电话问她在哪儿?为什么你们三个是一起回来的?为什么黎纪苏又出去前还要征求你的同意?”
这一连串问题把我也问懵了,然而慕予雪镇定自若淡然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因为我们不知道该买什么酒。”
黎纪苏过了许久才回来,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雪,把一袋子啤酒砸在桌上,居高临下对身边挑了挑眉的慕予雪,俯下身,“敢不敢和我单挑?”
我和霜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底期待的目光。
慕予雪垂眸轻轻一笑,“醉笑陪君三万场,有何不敢?”
我和霜又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拿出手机,私信赌谁先倒。
黎纪苏坐下,靠在慕予雪旁边,率先开了一瓶,盯着他的眼睛,“不用诉离觞?”
我赌黎纪苏。
“莫被寒云,遮断君行处,”慕予雪随后也开了一瓶,慢悠悠开口。
她赌慕予雪。
黎纪苏仰头,灌了半瓶,微不几见叹了口气,“唯别,而已矣。”
然而我们谁也没有赌对。
因为先倒是霜自己。
高处的桌子上,还摆着慕予雪的笔记本电脑,在放春晚。
慕予雪和黎纪苏把霜费劲抬回床上,继续坐下,举起杯子。
我也有些晕,突然就想起了曾经和凌亦宸一起度过的那个年。
但愿人长久。
我看向窗外的那轮残月,蓦然发现不知何时雪竟悄无声息停了。
千里共婵娟。
我又转过脸,看向黎纪苏和慕予雪身侧七八个空瓶,低下头笑了笑。
我拿出手机,假装看微信,实际偷偷拍了一张照,待日后可以威胁他两。
因为现在,大众情人外语系系草,正合眸慵懒地斜倚在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计算机系系草怀里。
可惜了,计算机系系草没对住他这个称号,还是沾了片草,沾了个系草。
那位娇嫩的怀中人儿,头也不抬眼也不睁,突然慢悠悠开口,“成若若,把照片删了。”
我一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居然忘记了黎纪苏这个妖怪最擅长读人心。
可能自己也醉了,我突然有些怀念从前和黎纪苏整日拌嘴的时光。
片刻后黎纪苏又拿起一瓶酒,却被慕予雪按了手。
他扬起脸,盯着慕予雪的下巴,突然轻笑一声,“你还知道不许我喝酒?”
我往后挪了挪,把我的床上盖着的那层床单扯开。
“你都算计到我头上来了,还想我同从前那样待你?”慕予雪清冷的话语开口,却带了份无奈。
我坐在地上,抓过床上的被子。
“我唯一的退路了...我知道只有你懂我...”似乎是黎纪苏的声音。
我困意袭来,他们的对话完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你决定了?”谁在问谁。
我把被子放在头下枕着,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嗯...知音难遇。”
“嗯,知音难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