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北之极的位置有一座山一年到头皆是覆雪无人知晓姓名也无人知晓这个地方方圆千里渺无人烟而今就在这古怪的山腹地方有二人在一方草亭里对坐一人白衫如雪腰间挂着两串银铃神色淡然另外一人则是淡白道袍背着半截断剑闭眼养神。
宁西居侧着身子看天色直到天边稍紫这才转过头恭贺说道:“恭喜。”
吕清睁开眼睨了一眼宁西居轻声说道:“这份机缘原本是你的吧。”
宁西居不容置否轻轻摇头说道:“机缘机缘抓住了就是你的抓不住那自然什么都不是。”
吕清轻嗯了一声这话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算过去了也不会深究而是询问说道:“你当真要等她?”
宁西居听得出吕清的言下之意一笑而过现在想来最初的时候还是不坚持的好说不定等个二十年还真能找到她而今说什么都晚了三魂游离七魄散位活生生的孤魂野鬼而这一切的局面说到底都是当年的一念之差他难辞其咎又如何安心潜修伸手摸了下腰间银铃清冷异常还有些粘手他却舍不得松开轻声说道:“古人说的好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啊。”
吕清也知道面前人后悔的不是屠城一事微微闭目不知道想起了谁他知道自己不是李闲秋的庇佑之人桃花观也不是庇佑之所只不过知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在世人或者是其他人眼里李闲秋的死跟他下山北上有着磨灭不了的干系至少在徐江南眼里就是这样不然他身在凉山之时为何陈铮不来不就是怕和桃花观闹僵他若是在桃花观陈铮想要李闲秋的命难免要过他这一关在早之前不知晓李闲秋和陈铮的交易因为沈涔的原因他的的确确有着想庇佑李闲秋的意思不然西蜀道那里就不仅仅去过去收尸不过在李闲秋在一次半夜跟他说了此事之后他点了点头要是李闲秋不想死这事也就不会跟他提而沈涔那里他没去问几千年前的缘分这一世碰见怕也用到了尽头就不去叨扰了不过沈涔倒是来找过他说过李闲秋的事他没点头却也没有摇头直到她就要下跪的时候这才说了句住下吧知道她对此并不清楚此次下山对于结果早有预料就算李闲秋将陈铮一事告之沈涔他一样没有脸面再回去沈涔不怪和他言而无信是两码事尤其是她几千年前就已经负了一次。
宁西居耳鬓发丝轻拂吐气说道:“以前想着替她改命到现在才发现其实这一切就是命。没有一个人能走脱的掉。”
吕清没有回应这个单刀直入问道:“那接下来你会去哪?”
宁西居轻轻一笑“事不过三我这里也就不过二了吧杀的那些人已经够了再多到时候她就该躲我了至于去哪还没想好早年因为她去过很多地方可惜都没仔细看如今时日不长也就多看看吧。
以前觉得把江湖的角落都走上一遍应该能找她谁想到我无聊到连洛阳有多少棵树多少座王府公邸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却还是没有找到她如今念头没了是该好好看看江湖了毕竟她念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如果有幸还能跟她说几句话不至于再没说辞。”
吕清嗯了一声想了想说道:“不报仇了?”
宁西居原本文雅的脸上显现过一抹凶色紧接着又是回归平淡伸了个懒腰说道:“我不去了免得脏了手找了个还算靠谱的后辈小子希望别看走眼。”宁西居抬头看了一眼吕清一点也没有当初君臣相见的感觉似乎是觉察到了面前人跟当年的秦王还是有些许区别反而像是旧友紧接着又是说道:“徐江南?似乎是叫这个名字?过来的这些日子倒是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在西夏闹的挺大。”
吕清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虽说如今天下局势不如当初复杂但他爹才能不在当年张相之下不过英年早逝却又在临死的时候布了个大局用他做子把天下人给算了进去这些年来我也只是怀疑其中有猫腻要不是一位姓李的临死之时和盘托出除非见到结果否则我也下不来这个结论。”
宁西居笑着说道:“究此一事他便不如张相公张相可是在陵阳逍遥自在了三十年传闻临终之时五世同堂整个中堂密密麻麻跪满了儿孙辈人间圆满莫过于此了吧。”
吕清摇了摇头望着远山白雪轻笑说道:“张陵和徐暄二人还是有区别的早年的大秦可是温补了几世到我这里来的时候已经有了锋锐之势再者关中在手怎么也有问鼎中原的资本和气象就差一名棋手二十年前的西夏千乘之国可也仅仅是千乘之国差的就不是棋手这么简单可若你觉得夺天下仅凭兵马那就大错特错了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你应该懂西夏有兵手无钱粮国库空的这再多的兵不也是空中楼阁?如果不是徐暄带兵南下这一剂猛药西夏能走这么远?
张陵不一样能把整个中原当做鱼儿来钓的也就只有他了自封寒江居士当初我让人带了金银珠宝去三请五请的他却不为所动我在那会当真以为遇见了个清高隐士后来还是你爹提醒了我天下之物皆是有价至于无价之宝的说法无非是待价而沽等一个能出得起价钱的买家。
于是我花了十倍的金银珠宝又让你爹从士林里找了几个名声在外的名士雅人过去这才将他请了回来而且张陵入宫以后跟我也直白透彻做一件事得给一次赏不论君臣情意只论白银黄金他说这样明算账的买卖才好到时候君臣两不欠他想走也痛快我想杀也痛快。
后来大秦平天下他的功劳很大治国治军还是提出的政法之论都有但却不能明说入主长安那天夜里我封他入侯他拒不受封这会我才明白这钓叟在入秦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退路君臣两不欠就算到时候真的狡兔死走狗烹那柄刀也架不到他头上即便后来我知道他原本的想法是入赵庭阴差阳错被我请到了秦界他怕这件事成了他的杀身之祸所以与我只谈买卖不谈交情。
而我为了让他放心不受侯便给了个闲相位置远离长安封侯拜相是官家打天下的仁义道理杀官灭爵也是朝廷的必然趋势毕竟打天下是放权治天下得收权这两者必然冲突张陵是深谙官场的明眼人自然知道。
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张老是不穿鞋啊至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局外人只不过说了点能够影响局势的话语用老奸巨猾来说他最为恰当不过再者他所有的功绩都换成了金银珠宝要说权整个秦朝庭就算是个黄门闲吏若没有我他还不如寒江钓叟。这样只讨点钱财的知情老人活不到善终谁能善终?
而且张老死后让人给我托了一句话他说这辈子最想动的东西就是朝廷律法同时也是最不敢动的东西因为律法牵扯到皇权问题朝廷要一个人死不是要证明这个人有罪而是这个人要证明给朝廷看他没罪这样他才能活。这是张陵临死的时候冒着大不韪的死罪给我递的条-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张陵无后顾之忧了啊-。
这一点相信看出来的人很多但能总结出来的人很少敢说出来的人那就是少之又少了啊!我说徐暄之才不在张陵之下其实就是有这句话的缘故若没听见这句话之前的话估摸着就得反过来说了。”
宁西居一副沉吟思索的虚心姿态就如当初长安宫内候命听宣的书生样子。
吕清眺望深山又是说道:“徐暄不一样他是自投罗网从景州到凉州在入长安的时候这个局他就已经不是局中人了去跟帝王谈交情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徐暄这个人敢在天下人都不看好的时候带兵南下不可能看不透彻这一点唯一能解释的就是甘愿受死国士报之。
这一点全天下谁也比不上。也恰恰是这一点才能让他瞒过天下人让一些人甘愿入?]。而我也只是在近日听人戳破以前不信的缘故也在此处而今呢就算那些人看破此局也出不了局泥足深陷了啊只能来一个鱼死网破就看北齐那位国手如何接招了。”
吕清话音一落还未来得及多想一道苍老的声音由远而来身随音至一老人带着一小孩迎面走了过来。“你说的不错谢长亭看破不会戳破这是一个死局尾大不掉他只会越陷越深。”
原本对坐的二人还没开口老人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慈祥说道:“三秋叫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