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汉子先是锤着胸膛施礼听到问话时面面相觑随即一个憨笑了起来“回禀将军小人大业九年从征辽东半路回返随军去河南平叛然后回了老家西迁的时候到的雁门。”
“没多少功劳也就前年时打过李神通还没等咱们动刀枪呢唐军就溃了今年倒是打过蒲坂跟在赵将军身后立下了点功劳再要赏功的时候估摸能巴望一下队正的职位了。”
听着这一问一答张士贵先就迷茫了一下接着便反应了过来看着说话的那个粗糙汉子一听口音他便知道这是个河北人。
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的年纪还很年轻却已经在几年间走了一大圈从征辽东剿灭杨玄感之乱因为到晋地不久的缘故没立下什么像样的军功所以现在还只是个伍长。
彻头彻尾的草根作战经验却非常丰富在河南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其实倒也不算稀奇。
另外一个汉子经历也是相仿等两人陆续说完徐世绩摆了摆手两个汉子又锤了锤胸膛如蒙大赦的跑了。
随便点了两个竟然是幽州降人显然让徐世绩不很满意幽州劲旅名闻天下不假可却多是步卒在骑兵称雄的晋地显不出什么来。
可说实话幽州府兵的从军资历普遍要高出晋地许多河北人离着辽东近那里的府兵多数都有从征辽东的经历这是晋地人家比不了的。
当然在这个上面晋人肯定也不愿跟河北人去攀比那又不是什么好事儿来的河北从征辽东的府兵人家大多都已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是不争的事实。
徐世绩意犹未尽因为这很难让他之前说的话得到实在的印证当然还有一种很微妙的自豪感在作祟想要在张士贵面前炫耀一下。
正巧一队人汗流浃背满身灰尘的牵着战马行过这显然是刚刚例行操练过的代州骑兵。
徐世绩喝住队伍又点了两个人出来也是队正然后摆手让队伍继续前行只是代州骑兵骄傲的厉害一些人在频频回头张望也有些人嘴里嘟囔什么很可能不是什么好话这一队人的旅帅也留了下来。
这两个队正的气势和方才两位就很不一样了身形不高不矮身板却都扎扎实实好像铁打的一样眼神专注的盯过来也是能止小儿夜啼的那种。
张士贵默然不语他明白徐世绩的意思心里却已渐渐生出了不满因为他觉得……何必弄这么多花样出来这些人即便战功再多又能让他张士贵怕了不成?咱家的功劳将来也定然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啊。
两个队正捶胸施礼他们的旅帅在不远处晃荡生怕自己的部下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当然要是好事说不定也能沾点光什么的而且还能瞧个新鲜大军越来越是庞大将主身边的人……可是多瞧一眼是一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见不到了呢。
可见新晋的汉王府左右两位领军在军中知名度很高然而话说回来在这些身经百战的代州骑兵眼中这大抵上应该是两个走了狗屎运的家伙真要论起军功来无论是赵世勋还是徐世绩都能被他们当中大多数人甩出晋阳到蒲坂那么远才对。
很明显的事情两个人因登城之功而受赏算是如今李破麾下军中一步登天的典型偏偏还有很多人能跟他们在军功上较量一番于是羡慕嫉妒的目光随之而来。
而这在许多人眼中无疑也是骑步两军平衡的结果罗士信和刘敬升两个出身骑军那么汉王身边怎么会少了步军将领跟随左右?
对于赵世勋来说这是实至名归因为他确实一直在步军当中任职而且还是晋人即便投效的日子短了些也不差别人什么。
可徐世绩就只能算是沾光了河南降人一下被人看做了“自己人”得到了很大的认同只能说是他在蒲坂城下耍的小聪明有了意料之外的收获。
两个队正不很恭敬施礼完毕便瞪着眼睛看着徐世绩好像要干上一架似的反而是徐世绩态度很是不错。
笑着便问“我这里只想问一下你们从军几载立功几何考功之上可有差错?”
年轻一些的汉子立马觉着好像遇到好事了直突突便大声道:“回禀将军俺大业十三年从的军去草原走了一趟斩首两级后来大军去幽州俺随在段将军麾下守云内突厥来犯俺又斩首两级。”
“然后再随大军北上草原那次俺斩杀了六个突厥人回来队正高升了俺也就成了队正破李神通时俺便在李将军麾下效力有破阵之功本来应该能再升旅帅可……带人追敌的时候没听清楚军令多杀了些人……军功就没了。”
说到这里这个家伙有些不忿随即便谄笑着道:“将军能帮俺说个情不那会真的太乱俺确实没听到降者不杀的命令再说了大家伙那时也杀的有点收不住手所以才落了不是……”
徐世绩哭笑不得摆手让他住嘴接着便问旁边的那个汉子“你呢?”
这人看上去就有点可怕了脸上一道刀疤从左边额角一直划到左边下巴就像左边脸上多了一条蜈蚣一样目光冰冷而又桀骜。
显然不喜被这么当场询问可也只是微一踌躇便道:“末将周奉立下的军功不少可却记不太清了若将军无事末将这便告退了。”
张士贵在旁边听了心里终于乐了叫你戏耍碰到愣头青了吧?
可这会儿其实他也已暗暗心惊前面两个都是老卒无疑只需瞧瞧经历若是有这样的人在当初的义军当中他肯定是要特意拉拢的怎么也不会让其到现在还只是个队正。
而这个年轻的队正更不得了把突厥人的脑袋都拿来当军功了显然是骑兵中的精锐军中常说的勇猛之士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怎么能因为杀了点降俘就功过相抵呢?
而由此看来汉王跟北边突厥当初打的很凶啊……
那边徐世绩却知道出岔子了一声末将在军规越来越严厉的晋地大军当中便也意味着这人曾经最小是个校尉娘的代州骑军当中的校尉……哪个是好惹的呢?
别看现如今骑军越来越是庞大可只要能身任校尉之职的却各个都能实至名归身上的军功更是灿烂之极。
当然了徐世绩也不是什么善人不愿得罪代州老人是一回事可要真得罪起来那也就得罪了。
只见他眼睛一瞪立马阴森森的冒出了些鬼气“说。”
那人嘴角耷拉一下对视之间也没什么惧色但还是道:“俺是马邑人大业五年从军当初只是个队正……”
说到这儿他自己先笑了笑显然是想到从军多年到了如今却还是个队正确实有点不好见人了。
“大业七年秋随将主征伐辽东差点就能看见平壤城了……回来的时候是大业八年腊月功劳苦劳无数却没人跟咱们来记什么军功倒是将主见咱们不易升赏了一些俺就是那会儿成了旅帅。”
“后来征兵俺又成了营尉大业十一年突厥人南下俺们随将主先是在云内城下破敌两万战后才从降俘口中得知突厥悍将仆骨吉思被咱们给宰了。”
“再之后将主领咱们出城趁突厥人北归的时候在冰天雪地里杀了个痛快嘿嘿那会的军功没法记述按隋军赏功之法咱们几千人各个都能弄个将军来当当。”
“后来大小战事无数俺也做到了校尉光草原俺就去过三次了哪次不是满载而归?将主那会儿就跟大家伙说再要升迁靠的大抵也就不是军功多少了而是才能如何。”
“俺们倒也知足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人官职真要再升的话咱们也不知怎么当那个官儿。”
“后来俺留守晋阳喝多了跟人当街殴斗一场欧伤十数人一个突厥的狗崽子不禁打被打死了军法司想要砍老子的脑袋将主念着俺的功劳只是夺了俺的官职俺就又成了小卒子最近才又升了队正。”
说到这里他贼贼的盯着徐世绩道:“其实再要升回校尉也不难仗还有的打呢将军您说是吧?”
徐世绩这会确实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晋地大军中最难招惹的一群人就是当初曾跟随汉王去辽东又能侥幸生还的那些家伙。
自己只是随手一点怎么就这么倒霉找了个祸害出来呢?
可他这人脑筋转的极快脸皮也厚实当即就拱手笑道:“俺有大王军令在身周将军可莫要怪俺多事才好。”
这位同样霉运当头只是稍微有所消散的周校尉听到大王两个字脸色已是一整捶胸道:“即有军令俺自无话嘿嘿劳烦将军跟将主说一声周二郎还想当回校尉不然的话碰到老兄弟们都不好意思说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