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二黑早些年还存了一些钱,那都是他卖废品一分分攒的,疯老头说等他大些给他娶媳妇,到时候他也能抱上孙子,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相过那么多姑娘,人家都嫌弃他家底少,也只有隔壁王二麻子家的疯子女儿愿意嫁,可惜他看不上。
这些钱他是不打算动的,他心里寻思疯老头在的时候对他也算厚道,死后打算给他修个墓碑,免得他做鬼都还孤苦无依的流浪。
可现在丫丫生病了,这钱估摸着是留不到那时候。
海二黑虽然没读过书,可他却是难得清醒的一个人,他知道生了病要去看医生,那些等死的自然就不用。
丫丫额头的温度越来越高,小脸通红,海二黑也顾不上那么多,拿起罐头里的钱抱着丫丫就往屋外跑。
他跑的有些心急,竟然忘了换上破旧的棉絮,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就一个劲的往前跑,风呼啦啦的往他的脖子里灌,消瘦的身子骨在寒风中打了个冷汗,海二黑生怕冻着了丫丫,他抱着她越发的紧。
江城边上的小诊所里依旧如往日一样喧嚣,小小的走廊里挤满了病怏怏的人。几个护士穿插其中,他们手里拿着个小本,头也不抬一个个念着名字。那些被念到名字的应一声,又找个墙角边站着。
他们大多是没钱看病的人,就算排队排上了他们,没有给小姑娘护士些好处也轮不上他们。
诊所里的行规大家都知道,也都默认了这种行为,早些年也有几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人闹过,最后都被轰了出去。
这里是私人的诊所,赚钱的营口,哪里还有什么医者父母心。
海二黑好不容易到了诊所,在路上他摔了几个跟头,不过幸好下了雪,地上软软的,以至于他并没有受伤,小丫头在他怀里也被他保护的很好,只是那皱着的眉头以及通红的脸在宣示着此刻的她并不好。
海二黑看着走廊里熙熙攘攘人,他知道这么多势必要排队,可丫丫额头已经滚烫,要是在烧下去,恐怕小丫头都活不过今晚。
“护士护士,孩子生病了,麻烦让医生看看吧。”海二黑随便拉了一个小护士,带着恳求的眼光望向他。
“先挂号去把钱交了,再排队。”小护士头也不抬的从本子上撕下一个号码,指了指进门口出的小窗口的位置。
海二黑朝那边看了一眼,在小窗口的地方坐着个小姑娘,大约二十岁左右,唇红齿白,模样十分讨喜。
“你放心钱我会交的,可孩子等不起。”海二黑回头,刚还站在他面前的小护士一下就没了人影。
没办法他能疾步到小窗口的位置。
“号码。”小护士依旧头也不抬的问道。
海二黑将兜里的钱全部摸了出来,全部都是些零碎的,皱褶的散钱,这些钱他也没数过,到底有多少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给丫丫治病够不够。
“你号码多少啊。”小护士不耐烦的抬起头问道。
小护士皮肤雪白嫩的能掐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海二黑看的晃了神,他半晌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把手里的号码递给了护士。
“挂号费五元,交了就去三号病房里外等着。“小护士说完又低着头。
海二黑把散钱推到了小护士面前,焦灼的问道:“护士啊,我前面还有多少人啊,我这小丫头病了发高烧,我怕她等不起。”
护士停下手里的动作,仰着头朝海二黑的怀里望了一眼。“你去三号病房看看,到时候给人家商量一下,看看先让你家孩子看看。”
海二黑道了谢,接过护士手里的排号牌他就朝着三号病房方向走去,病房外排了老长的队伍,前面有拖着伤腿的,拼命咳嗽的,反正来看病的什么样的都有。
海二黑朝前挤了挤,他心里寻思这干脆插个队。
刚走几步海二黑看着一个中年妇女的后面有个空位置,他快步挪上去,还没站稳脚步,前面的中年妇女故意用肥胖的身子顶了他一下,然后她肥胖的身子将位置全部霸占。
“这都什么人啊,还想插老娘的队。”
中年妇女一下就嚷嚷起来,引得其他排队的目光都看向海二黑,一时间人群里全是谩骂。
他们被有钱的插队,他们不敢破口大骂,只能忍了,没钱的插队,他们什么恶毒的话都敢往外说,以此来体现同一群体中他们不一样的优越感。
”大姐你行行好,我家丫头发高烧快不行了,等着救命。“海二黑对于耳边的谩骂充耳不闻,他一一门心思的想要快点,不然丫丫的小命真的就没了。
”你以为就你急,别人不急,难道你家丫头是命,别人家孩子不是命啊。“中年妇女抵死不让。
”你自己看看,我儿子脑袋弄出个大窟窿,我比你急着楠,再说来这里的那个不急。“
中年妇女一说完,人群又开始热闹起来。
他们大多是穷人,自私惯了,好几个中年大妈也随声应和起来。
”就是啊,我们那个不急,都是救命的。“
”是呀,再急你也不能插别人的队啊。“
海二黑急红了眼,他一下就跪了下去,猛地磕着头。”大姐你就帮帮忙,我家小丫头真的等不起。我求求你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哭了,怀里的丫丫全身滚烫,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小伙子,你起来,来我这里。”中年妇女的前面位置有个老头,他实在看不下去,主动将位置让了出来。
海二黑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千恩万谢的鞠了鞠躬。
很快病房里的护士就叫了海二黑的名字,他抱着孩子走了进去,坐在桌子前的医生是个中年妇女,大约四十岁,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脸色煞白,看起来有几分渗人。
”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医生给丫丫量了体温,用手电筒看了看她的眼睛,并让海二黑把丫丫的嘴搬开,简单的看了看后道:”没事,这丫头就是简单的发烧,她体质有些特别,看着吓人。“
”你是怎么当爸爸的,孩子尿了都不知道,这孩子肯定是湿的尿布裹久了才发烧的。”
说着医生就把孩子的襁褓解了开,熟悉的将湿哒哒的尿布取了出来。
她一边弯腰打开抽屉将一团白色的纸片拿了出来,一边道:“现在的小孩子金贵着,没事别老给她用什么尿布,那玩意湿了裹着就容易生病,现在不是出了一种尿不湿,那玩意方便干净。”
“我看你个大老爷们肯定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这照顾孩子细着楠,不然你以为母亲是那么好当的。